夜寒烟每日只在杂役房那一点点小地方转,完全不知道拜三皇子所赐,自己确实如皇后所言,早已经“名动宫城”了。
但祁诺浔当然不会将自己道听途说来的那些闲话告诉她。见夜寒烟面露疑惑之色地望着自己,他一时竟觉得这样叫住她实在有些唐突。
但不说话又似乎更加不合情理。祁诺浔想了一想,只得没话找话说,随口安慰道:“纤儿一向是被母后宠坏了的,性子虽糟,品性却还好,你不要放在心上。”
夜寒烟心中更觉怪异,只得随口应着。
祁诺浔见她神色淡淡,心下竟有些尴尬,忙又说道:“你不用担心,你的事,三弟已经向母后求肯过多次,眼下虽然未获应允,想来以三弟的性子,不会轻易罢休,日后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夜寒烟只觉耳中“嗡”地一响,身子晃了一晃,双腿霎时变得酸软无力,整个人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直觉上,她对二皇子的话是完全不相信的。宫中传言三皇子行事荒唐,这些年宫中被他玩弄过的下等宫女不知有多少,却从未见他宠过一个女子第二次。便是永巷之中,照胖嬷嬷的话说,怕也有十来个女孩子被他上过手,若是一个一个都认真起来,太和殿这点小地方,哪里能够住得下?
何况当今皇后最恨男子三妻四妾,这些年连皇帝都空置六宫,何况皇子?祁诺清若真敢向皇后提她的事,难道就不怕牵扯出他这些年的荒唐事吗?
思来想去,总觉得此事全无可能,可是二皇子自矜身份,想来不会用谎言诓她才是!
祁诺浔见她脸上全无喜色,心中不禁有些疑惑:“老三一向荒唐,如今竟肯为你收心,连我们做兄弟的都替他高兴,你怎的反倒闷闷不乐?还是在担心纤儿的事吗?”
夜寒烟闻言,心下不禁着恼,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你们高兴你们的,我为什么要跟着高兴?难道你们烹了牛羊肉来大吃大嚼的时候,那死了的牛羊也该鼓掌赞叹味道鲜美,才算合情合理么?”
祁诺浔贵为皇子,人人都只有笑颜趋附的份,何曾见过有人对他疾言厉色?何况对方还是这样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宫女,他错愕之下,一时竟忘了生气。
夜寒烟话已出口,知道想要后悔也无法收回了,索性别过脸去,静等对方处置。
哪知半晌也不见的动静,夜寒烟只好又转过头来,见祁诺浔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倒叫她十分尴尬,只得草草地行了个礼:“奴婢无礼冒犯,殿下恕罪。”
祁诺浔回过神来,忍俊不禁:“你这丫头果真与众不同,莫非三弟便是为这个所吸引,竟而爱上了你?”
夜寒烟听出他话中调侃之意,心中更是恼恨无已,抿紧了嘴唇给他来一个不理不睬。
祁诺浔看她神情恼怒,不似作伪,想了一下才不确定地问道:“难道你竟然对三弟无意?”
“我一个将死之人,说什么有意无意?若我有意,难道你们便肯叫我晚死几天么?”夜寒烟心中气恼,说话可就半点不气。或许她心中有些隐隐的期盼,觉得如果一定要死,她希望旁人知道她是因为惹怒了皇子被处死,而不是因为攀高枝不成掉下来摔死的!
祁诺浔听到她的话,微微一怔之后,立刻了然:“你怕母后和纤儿对付你,是不是?”
夜寒烟皱眉不答,祁诺浔只当她是默认,忙笑着安慰道:“你放心,三弟的脾气可大着呢,这天下根本没有人敢惹他!母后虽然厉害,但只要一天没打算跟三弟彻底破脸,她就不会把你怎么样!纤儿更是半点儿也不敢违逆了三弟的意思,不然你今天可就不是挨一耳光的事了!”
夜寒烟有些意外,却也算是稍稍放心,知道自己性命一时是无碍了。
祁诺浔见状又半开玩笑地追问道:“如今不是将死之人了,可还恨三弟不恨?”
夜寒烟觉得二皇子虽然神情温和,但每一句话似乎都有些刺耳,只说不出不妥在何处。她思来想去,不愿与他多说,便微微敛衽,想要径自告退。
哪知祁诺浔也是个妙人,见她半边脸上高高肿起,说什么也要亲自送她回去。夜寒烟自然不肯,祁诺浔却道:“你这样挨了打回去,永巷管事的只当母后厌了你,日后必会作践,你可不是又要受许多的窝囊气?”
夜寒烟想到他好意从出云公主手中救下了自己,自己却将一肚子的怨恨无缘无故地向着他发了许多,心下不禁有几分羞愧,眼见他仍是处处为自己着想,心中一时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