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不一定非要取得嫌疑人的口供。毕竟很多的人证跟物证,串起来形成固定的证据链后,法院也可以采纳量刑。
所以任嘉城的小算盘,根本就不成立,只要侦查机关取得足够的证据,就可以对任嘉城量刑。
省里的调查组走了,留下了停业整顿的通知书。
市纪委的工作组走了,直接带走了蔡光辉。
县纪委的东门福也没闲着,督办了代号窃听的案子,任嘉城被请进公安局。
刚刚有些生气的海尊药业,又陷入了停摆。原本就惶恐不安的员工们,越发的不安,他们忽然发现,自己只领了一个月的工资,但却真的交了五万元的集资款。
原本就贫瘠的生活,并没有因为有了工作而改变,反而因为上交了集资款,而变得雪上加霜。
一股暗流在员工们的心间流动,甚至有些人的眼底,已经开始闪烁着小火苗。
……
县委书记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江成武看了看曲戈,又看了看我,轻轻的咳嗽了声,打破这份沉默:“说说,究竟是什么情况?”
曲戈给我递了个眼色,我立刻站起来说:“前些日子,我在曲副县长的办公室里,发现了窃听器。于是我顺藤摸瓜……”
整个故事讲起来跌宕起伏,江成武的脸色越发阴沉,彻底隐入了烟雾里。
谁能想到,只是一帮搞催收,给车装定位器的清收队,居然胆大妄为,监听县里的主要领导!
他们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
江成武就感觉心里特别的烦躁,恨不得现在就把蔡光辉抓出来,问一问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原本还以为,找来了个挡箭牌,却没想到也是个不安分的主,生怕明面上斗不过,居然在背地里使阴招!
呸!真丢他们老蔡家人的脸。
江成武愤恨的按灭了烟头:“这个案子,让邓有为好好的查一查,一定要办成铁案。”
此时此刻,江成武也清醒了,知道必须要表明自己的态度,同时跟蔡光辉划清界限。
曲戈点头:“谨遵成武书记的指示,我一定把这个案件办成铁案。既然蔡光辉不想要体面,那么我也只能帮着他体面。”
这番话一开始还说的很平和,但后面的话语就有些意有所指。
什么叫不想要体面,什么叫帮着他体面。看起来好像是在说蔡光辉,实际上却是在拿话点江成武。
江成武自然听懂了,眼睛微微眯起,认真的打量曲戈:“小曲,年轻人有野心是好事,按部就班就好,不用那么的心急。”
我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然后拉开办公室的窗帘。
刺目的阳光,把办公室里的烟雾穿透,一尘不染的窗户上,映衬出蓝蓝的天空,跟白色的云朵。
江成武习惯了黑暗,被强光刺的有些不太适应,极为不悦的说:“肖飞,你要干什么?”
我指着窗外说:“成武书记,海尊药业不只牵扯到了污染问题,还有集资问题。现在任嘉城被抓,海尊药业停产,交了集资款的工人们,已经开始闹事了!”
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坏消息不止一个,而是一个接着一个!
江成武迈着有些虚飘的步子,来到窗台前,往外看去,就看到县政府的门前,站着一群群的工人,他们穿着工装,他们拉着横幅……
推开了双层的玻璃窗,就能听到他们的怒吼:“我们要生存,我们要吃饭。”
“让任嘉城,退了我们的集资款。”
“县里必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要不然我们就不走了……”
群体事件,至少涉及三千人,甚至更多的群体事件!
惊恐的江成武,连忙关上了窗子,然后拉上窗帘,期望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甚至恨不得,现在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就是在做噩梦。
有些话曲戈没法说,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里。而我却无所谓了,想要达成目的,总要有人唱白脸,还要有人唱红脸。
“成武书记,现在事情很难办,从大局出发,必须要有人为了罗宁县作出牺牲。”
本就紧张的江成武,直接开始怒吼:“肖飞,你什么意思?这是想逼迫我这个老头子,去给你们这些年轻人顶罪吗?”
我无奈的摇着头:“看你这话说的,什么叫让你去顶罪。而是告诉你,只要上面开始拔萝卜,肯定会带出一些泥。”
“我们跟蔡光辉没有任何的交集,倒是成武书记,你们有没有,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望着满脸惊恐,但却开始沉思的江成武,我继续说:“与其等板子落在身上,倒不如主动一些。毕竟现在罗宁县乱成了这样,总要有人负责。”
“所以牺牲我一个,保全你们所有人!”江成武愤愤不平的瞪圆了眼睛,此刻他仿佛是一个,被叛徒出卖的人。
“你这话说得,不是一般的不识时务,而是特别的不识时务。什么叫牺牲?成武书记,你真的确认,自己干干净净,能经受住蔡光辉的攀咬,不会成为他戴罪立功的垫脚石?”
有些话我原本是不想说的那么透彻,但面对死犟的江成武,我不得不把话挑明。
原本还有些情绪激动的江成武,听到我这样说后,一下变得怅然若失。呆呆的坐在凳子上,双眼空洞洞的。
我知道,他现在应该是脑袋里在跑马灯,不知道播放了多少他跟蔡光辉交往的瞬间,也在衡量,如果蔡光辉想咬自己,能够成功吗?
衡量了半晌后,蔡光辉把头缓缓的一低,用不甘心的声音问:“我申请调二线呢?”
曲戈对着我缓缓的摇头,我不得不提醒江成武:“成武书记,这不是去菜市场,可以讨价还价,更不是过家家,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的建议是病退,最起码你还能保留级别,过些日子能享受处级退休待遇,如果你非要心怀侥幸,那我真的就没办法了!”
江成武沉吟了半晌,也知道自己没得选,只能缓缓的点头:“我这就开始写申请,希望这件事能到此为止。”
曲戈终于开口:“放心吧!打了不罚,罚了不打。毕竟你也是被连累的,我向你保证,事情不会扩大。”
江成武叹息一声,然后开始写申请,路是自己选的,既然错了,哪怕是跪着也要走完。毕竟不跪,也会有人按着自己跪下。
倒不如自己主动一些,至少还有个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