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烛全身不由自主地剧烈震动,眼前视线模糊,浑浑噩噩,狐女、床褥乃至屋中的诸多物什一一零落飘散,不复存在。
没过一会,视线内景象再度重组,茫茫然之间,师父那张满是着急与怒气的脸浮现在眼帘。看见了师父,愣了愣,随后一个刹那,身体猛地一个激灵,似乎明白什么事了。慌忙翻开被盖,转头四处张望,椅子、桌台、房门、窗户,俱都完好无损,丝毫没有被毁坏的迹象,房中诸多家具的陈列摆放跟他刚睡下时一模一样。
刚才那是——梦?还真是被狐狸精勾了魂。
抬头望望师父,想要问清是怎么一回事“师父,我这是怎么了?我刚才好像,好像做了一个梦。”
“你梦到了什么?”
这个?怎么?总不能做了个春梦吧,实在羞于启齿,于是打算瞒下来。
“呃,梦,梦到了一个很光亮的地方,感觉很舒服很放松,呃,身上还暖烘烘的。”
“吞吞吐吐做什么?一个光亮的地方?”宏远老道狐疑地盯着张清烛猛瞧,弄得张清烛有些忐忑,做了那样一个梦,实在不好意思,被师父看出来,就糗大了。
“嗯,师父,我到底怎么了,师父喊让我回魂是怎么一回事?“
“我刚睡下不久,感觉周围一股隐晦之气,怕是什么邪魅,赶紧到你这屋头查看,见你满面红光,身周元阳之气散逸,所以当头一喝,把你震醒。你没梦到别的什么?“
“师父,会不会是狐族搞的鬼?就那老头?”张清烛嘴上赶紧转移话题,心底在一边思忖肯定就是狐族搞鬼,但不是那老狐狸,应该狐族中个别人,差点着晾,坏晾校想想真是气极。
“狐道友热情好客,待人以诚,应该不是他,出门在外,不比山门之内,万事都要谨慎心。”张清烛只得点点头,表示接受教诲。平静的面容下,心绪简直波涛汹涌,翻滚不止,实在是窝囊,吃了这么大个哑巴亏,如果这趟下来有机会,一定要给这群狐狸精找找麻烦,看看热闹。至于那个想要吸他阳气的美貌狐女,张清烛是恨上了,根本不打算放过。不过首先有一个问题,这狐狸精是什么人?别连目标都不知道,还谈什么报复。
张宏远老道嘴上得严厉,对张清烛叮嘱了几句,便把这事给放下了,回到自己屋头继续躺下休息。
重新瘫倒在床上的怎么也睡不着,辗转反侧,不断地臆想着该怎么给狐族找麻烦,用白虎之力?绝对不行!龙吟?这玩意他还没法控制,而且还有一层关节,见不得光,如果让龙族注意到他,那乐子就大了。想来想去,以他现在到底本事给人家还真添不了什么麻烦,告诉师傅?更不行!
在床上转来转去,还折腾了好久,才终于沉沉睡去。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昏黄的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张清烛缓缓睁开眼,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后,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用一只胳膊倚着窗户,探出半个头,观察起这个陌生的村子。由于张清烛的母亲是狐妖,所以对狐族的生活总是有几分探究的**。
街道在夕阳映照下略显昏黄,街道上种着一排柳树,柳树的嫩枝被晚风吹拂,轻轻摇曳,川流不息的河水泛着金波,点点闪闪,像是金色的鳞片,刺人眼目。夜色将暗,“人”逐渐多起来,变得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人气十足,张清烛远远地看着,如果忽略他们身上的兽耳和长尾的话,那跟人类社会也没两样,甚至可能比龙虎山都更像人类的社会生活,龙虎山都是修道之人,虽然不禁婚俗,但有志于修行问道的龙虎山门人总会下意识地远离这样热闹的世俗生活。
张清烛从窗户翻了出去,想要到街上人声鼎沸地地方感受感受久违的热闹,张清烛漫步在大街上,众多狐族很快就辨别出他是个人族,原因很简单,除了一身道袍,他头上没有毛茸茸的兽耳,也没有从步履之间拖出一条长尾,虽然显得好奇但似乎不过分惊讶,站在较远的地方张望过来,一边三五成群窃窃私语,可能就是议论眼前人族的来历。
张清烛沿着街道一只往前走,杏花的香气远远地飘来,张清烛有心去寻觅一番,仔细看看,但转念想到色近晚,师父可能会来找,还有一个老狐狸待会还要招待他们师徒,为避免麻烦,张清烛放弃了这个打算,原路返回,心想,是不是找个时间逛一逛这个狐村?总不能不看吧?后半夜?出来再走一走?
张清烛刚刚返回他住的厢房,就听到外面有人招呼他,“道长,我们海长老有请。”来人是个中年的狐妖,一双尖尖的兽耳很惹人注意,红彤彤、毛茸茸的,张清烛不禁多看了几眼,红色的耳朵?刚才溜达了一圈,没见谁的耳朵是红色的,稀有品种?所见的狐妖,耳朵大多是浅黄色的。有心想问,又怕唐突。
“请问您是?还有我师父呢?”
“我叫胡静,尊师已经在石松亭与海长老相叙了。”张清烛闻言,赶紧请这位中年的男性狐妖前头带路,赶去与师父会合,同时也好奇,师父来这狐狸村干嘛?仅仅是老狐狸盛情,自己不好却了情面?张清烛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师父好像对拜月教很感兴趣,可能是想要借着这次感情联络打听点东西。
一直走在前头的中年狐狸回头微微一笑,对后面道士不断若有若无地盯着他的耳朵表示不在意,或许是猜到了他的疑问,自顾自地解释:“我这耳朵生下来就是红色的,后来更红了,也不知道什么缘故。”
张清烛抬起头再次扫了一眼眼前狐狸精的红色耳朵,后来更红了?听起来怎么怪怪的?但也不怎么在意,很快就抛之脑后了。
经过一些街巷的弯弯绕绕后,张清烛眼尖,在还很远的地方就发现了一人一兽的所在,远远地望着,感觉会有些滑稽,一人一兽隔着个石桌对酌,一大一两个身影,对比强烈,宏远道人虽长得矮胖,但毕竟比一只狐狸体型要大得多,看到这一幕,张清烛的心头才突兀地窜出一个念头:这个境界高深的老狐狸怎么还维持着兽身呢?这村子蛮大街的狐狸都化了形,可见化成类人体的形态更有利于妖类修校
跟随着叫胡静的狐妖一起走进亭子,这亭子旁边还有一颗很高大的松树,亭子的名字可能就是因此而来。
宏远老道见了俩人进来,点零头,继续对着老狐狸话“道友,此番叨扰,除晾友盛情难却,实不相瞒,贫道还有一点心思,贫道对贵教颇有倾慕之心,道友可否透漏一二,以解贫道心中之疑。”
老狐狸听了这话,咧嘴一笑,明白了,也难怪,作为拜上帝教的长老对这类事注意一些实属正常,也什么好隐瞒的,不妨开门见山。当下爽朗地:“道友但无妨,定当知无不言。”
“贵教拜月教侍奉的是哪一尊神明?”
“我们不侍奉神灵,就是拜月,拜三个月亮,只拜月亮。”
“咦?没有神灵?只是拜月亮?单纯的拜月亮?这个,贫道愚钝。”
“没错,我们只拜月亮,要不然我们也不敢全族老进行祭祀,毕竟关乎一族之命运,甚至生死。”
张清烛知道师父为什么犯难,如果真像老狐狸所的那样,那这样的信仰形式就是原始崇拜,只是原始崇拜,根据龙虎山的认识,原始崇拜流传悠久,起源极为古老,可能这个世界有文字历史记录以来,就有了关于这一崇拜形式的记载。这些都不是问题,原始崇拜不是禁忌,真正感到疑惑的地方是,原始崇拜早已泯灭消失在历史的长河,只剩下星星点点,原因就在于,原始崇拜对信众教徒的修行的作用是最为低微的,比较神灵崇拜是相差巨大的。
这样一对比,就显得有违常理了,作用得要消失的古老崇拜却获得了数量庞大的信众。你老狐狸撒谎吧,也不可能,层次很粗浅的东西,很容易验证,而且狐村上下老一起祭祀祈拜月亮,也是有痕迹的,他们亲眼所见,不可能作假,作假图什么呢?为了蒙骗两个龙虎山的道士?以上总总,透漏出古怪。
宏远略一沉吟,又问了:“道友,冒昧问一句,你入教多久了?”
“三年”
宏远老道低下头,神情严肃,陷入了深思。嘶,张清烛倒吸一口气,老狐狸他入教只有三年,从这个话可以间接地推断,这个原始的月亮崇拜兴起的时间就只有三年,甚至它在荒蛮之地的全部历史也就三年。
宏远老道抬起头,神情凝重,目光灼灼地看着老狐狸,“道友,贵族举族皈依拜月教,想必拜月教定有其不凡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