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闻人溯怕我一个小姑娘吃亏,还是跟在我身后万般不情愿地出了门。
按响门铃后,赵大爷系着围裙手拿锅铲给我们开门。他说他要照顾瘫痪在床的老伴,这点倒是诚不欺我。
赵大爷瞧见我身后挺拔玉立的闻人溯先是一愣,随后笑逐颜开道:“这就是小许说过的男朋友吧?长得可真俊!”
我呲出一口洁白的小牙,露出一个假笑给他:“那是当然!”
闻人溯斜了我一眼,目光中夹杂着些许玩味。
赵大爷热情地将门打开,气寒暄道:“小五你们还没吃饭呢吧,我刚做了两道菜,你们要是不嫌弃一起吃点?”
我拽着闻人溯一同进了门,却礼貌地拒绝:“不了大爷,我们吃过了,这次上门主要是有事情要跟你谈下。”
赵大爷听了我的话仍面不改色,似是已经猜到大概原由,对我们摆了个手势,低声道:“你们先坐沙发上等一会哈,我伺候我老伴吃完饭就过来。”
起初我还很烦闷,哪有人上门把人家晾在那里的道理,更何况我还不算人,严格意义上我应该算债主!
直到我见赵大爷端着一个餐盘走进了主卧,卧室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老头子,家里是不是来人了?你去照顾人吧,不用管我了。”
那嗓音苍老而孱弱,颇有油尽灯枯之意,仿佛只剩一口气吊在喉中,就连喘息都变得十分无力。
想来这就是赵大爷的老伴了。
“他们两个小辈没什么急事,让他们先等等,天大地大都没有伺候我老伴吃饭重要!”
赵大爷乐呵呵地安抚着他老伴:“来,张嘴,尝尝我今天炒的青菜嫩不嫩?”
再往后便是些家长里短的对话,我心内却被莫名的酸涩触动。
年轻夫妻感情甜蜜很常见,但过了古稀之年仍能不离不弃,对失去行动能力的老伴日复一日悉心照料,并且毫无怨言的可少之又少。
赵大爷这间房子不大,也就六十来平,屋子里装修十分简朴,就连彩电都是几年前淘汰的那种大头机,在这个网络畅行的时代,估计他也只能接收到地方卫视。
之前他就说老伴瘫痪在床需要用钱,家底估计也花光了。
在这个物价极高的明城,需要长期付高额医药费,光靠养老金怕是不会活下来过得太舒服。
来之前我还信誓旦旦地跟闻人溯说,一定要把我这三个月的房租连带押金都要回来,可现在我却有些犹豫。
过了半小时,赵大爷端着吃剩一半的餐盘从卧室里走出来,背对着门长长叹了口气:“吃的越来越少了……”
抬眼,好似才看到沙发上的我们,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含笑开口:“小许,你们今天来是跟我说房子的事吧?”
“赵大爷,我不说你应该也知道,你那个房子绝对不是像你说的那样简单,如果只是单纯的冤魂作祟,我想也不至于根本租不出去。”我好声好气跟他商量道:“要不这样,您把房租退给我,押金我就不要了!”
谁知,赵大爷淡淡看了我一眼说道:“不行,合同签了三个月的,我没有单方面违约,不能退租。”
我原本还对这个赵大爷心生感动,想着老人家不容易,留给他三千块就当给老伴看病用了。没想到他却如此不讲情面,不禁怒火中烧,勃然道:“大爷,您这房子整个小区的人都知道有问题,您在隐瞒情况时租给了我,就算我告到法院去,我也是在理的!”
“这房子具体什么事儿,我也不清楚,周围邻居的确跟我提起过,说能听到里面有人走动声,但我也把我儿子和儿媳的事情告知你了,也不算隐瞒情况。”
赵大爷双手一摊,靠在椅背上从容不迫地说:“想告就去告吧,爱上哪告上哪告!”
“你们如果没别的事就请回吧,我老伴刚吃了饭需要休息,你们嗓门太大会吵到她的。”言罢,赵大爷端起盘子就要去厨房洗碗,还给我们下了逐令。
“你……”
我还要据理力争,却被闻人溯拉住了手臂。
他微微抬起那双深邃的眸子,漠然对赵大爷说道:“赵达裕对吧,你最近是不是总梦到一个女人?”
赵大爷端盘子的手猝然颤抖,菜汤撒了一身都不自知,嘴唇翕动着,浑浊的眸子紧紧盯着闻人溯,惧怕的神色深藏其中:“你到底是什么人?”
闻人溯不动声色,凉薄的语气不带一丝温度:“我是谁不重要,照顾你好老伴,别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走。”
他说完就拉着我出了赵大爷的家门,我悄悄回头,余光里瞥见赵大爷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忍不住问道:“闻人溯,你刚才说得话什么意思啊?”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那个赵达裕,他还会来找我们的。”闻人溯不肯把话说透。
再次回到那间房子里,我看着满地的脚印有些懊恼,一半是因为我还要每天擦地,另一半则是因为我没有要回房租,还要再住上三个月。
闻人溯却反而没有再提搬家的事情,轻轻一拂手就把地上的尘土吹净,自顾自的坐到厅喝茶。
我自知有错,悻悻地来到他身边,抿唇说道:“你不怪我吗?租到这样一个房子,还损失了那么多钱。”
“为什么要怪你,该说的昨天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既然你喜欢那就好生住下,事情我来解决。”
他拿起茶杯放在唇边浅酌一口,那修长如竹节的手指竟比那白瓷还要白上三分。
我缓缓靠进他的怀里,那强壮有力的胸膛给予了我无限的安全感。
不管怎么样,这陌生的城市里,有他在我身旁,我竟然觉得这像个家。
午后暖阳太过惬意,我靠在闻人溯的胸膛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
直到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咚咚咚——”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歪在他的怀里,他嘶着气对我说,“你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