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逾白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
四肢百骸都有温意在游走,令他格外舒服,沉醉在其中,不肯醒来。
玉君为时逾白处理好伤口,喂了药,这才走到外间。
不赞同的看着江若。
“你现在还放不下吗?”
江若没说话。
玉君轻轻叹息摇头。
“逾白这个孩子性格单纯,同情弱小,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孩子,你不应该把对妖族的仇恨加诸在他身上。”
江若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
“他现在怎么样了?”
玉君是个温润如玉的君子,哪怕再不高兴也说不出什么重话。
“你觉得呢?他身体孱弱,又挨了你那么多鞭子。”
“别说他一个炼气八层了,我都挨不了你几鞭。”
“你觉得他的身体能好到哪里去?”
江若又不说话了。
玉君知道她就是这个性子,也知道她全家被妖族杀害时的崩溃绝望。
没再继续说下去,转而说起了时逾白。
“我暂时把他的伤势治好了,但接下来你千万不要再鞭打他了。”
“他的身体太弱了,根本受不住。”
江若嗯了一声,算是听进去了。
玉君有些欣慰,从前他跟江若说话,她从未应过他,如今竟然嗯了一声,实在难得。
想来是时逾白的晕倒,让江若认识到错误了吧。
想到这里,玉君又掏出几瓶丹药递给江若,一一说明了这些丹药的效果。
“当然,最好还是弄些妖兽烹饪的膳食,对时逾白的身体最好。”
“什么膳食?”
玉君取出一个玉简递给江若,江若神识看了一遍,对这些膳食大概有了了解。
她不是食修,做不出那么好的效果。
但有了这些食谱,也能做的大差不差。
江若把玉简收了起来。
玉君走了。
他是宗里的丹修,平日里炼丹忙得很,若不是江若请他过来,他能在炼丹房里待上一年半载。
江若转而走到时逾白身边,刚到,时逾白就睁开了眼睛。
时逾白下意识的想要跪下,江若用无形的精神力阻止了他的动作。
“你伤未好,歇着。”
时逾白光是看起来就很瘦了,他昏迷的时候,江若接住了他,这才发现,时逾白哪里是瘦啊,只是脸上有点肉,全身上下就一把骨头撑着。
时逾白有些不安。
江若掏出刚才玉君给了他那几瓶丹药,一一递给时逾白。
“这一瓶,一日一粒。”
“这一瓶,两日一粒。”
“这一瓶,三日一粒。”
时逾白呆愣愣的接过,仿佛在梦中。
这是第一次,他没有完成师尊布置的任务,师尊没有罚他,反而给他看病,还给他丹药。
时逾白忽然伸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的耳光声在房间里格外清晰。
江若:“……”
时逾白眨了眨眼眸,好疼,竟然不是在做梦。
“师尊真的没有罚我……”
江若神情冰冷冷的:“谁说我不罚你?”
“啊?”
时逾白又愣了,又想跪下认错,可江若的精神力压制着他,让他动不了分毫。
他不明所以的看向江若。
江若淡淡道:“我要罚你,但你现在身体未好,就不罚了,先养伤。”
时逾白惴惴不安。
以为江若又要鞭打他,垂下脑袋,闷闷的说了声是。
随后他起身想回到自己房间,却发现自己依旧动不了。
“日后你就住在这里吧。”
江若刚才去看过了,时逾白住的地方真是一个狗窝,人躺进去还要蜷缩着身体。
时逾白呆愣愣的:“我…我能住在这里吗?”
他记得很清楚,初次见面时,他不小心把手上的泥污印在了师尊衣服上。
师尊罚他,住在窝里,不准靠近阁楼。
没想到,如今受伤昏迷了,反而住进了阁楼。
时逾白忽然觉得伤未好是件好事。
不会被责罚……
也能住在阁楼里……
吩咐完之后,江若就离开了。
浑身僵硬的时逾白这才小心翼翼的活动起来,他探索着这片从未见过的新天地。
满眼都是新奇。
“这是床,桌子,凳子……”
时逾白满足的摸着这些物件,唇角弯了起来,眼眸明亮,脆弱而美好……
“对了,我把木木忘了,我要把它带回来。”
想到这里,时逾白折身回到自己房间,在狗窝里刨出一个木碗,珍重的擦了擦。
这个木碗,是他捡来的第一个宝贝。
也是他乞讨时的重要伙伴。
这时,来山头修整花草的杂役弟子出现在时逾白身边。
就像平常一样,对时逾白极尽奚落。
时逾白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因为他们说的是事实,他这么废物的人,根本不配做师尊的徒弟……
见状,那些杂役弟子更加嚣张。
什么‘我要是你就一头撞死’‘你死了就不会令道君蒙羞’诸如此类的话都说了出来。
时逾白的脑袋越来越低。
握着木碗的手也越来越紧。
就在这时,所有的人声,风声,似乎都静止了。
时逾白诧异的抬起头,发现刚才满脸狰狞的杂役弟子此刻都僵直在原地。
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下意识的扭头。
就看见他的师尊。
人人敬仰的寒霜道君静静站在不远处。
“师…师尊……”
江若一步步走到这些杂役弟子面前,神情冰冷。
“这些话,是谁指使你们对我的徒弟说的?”
“想清楚再回答。”
“不要让我对你们搜魂。”
杂役弟子的头头听到这话,哪里还敢隐瞒,搜魂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江若是寒霜道君,对她没什么影响,但他整个人就废了。
他忙不迭的说出指使他的人。
“是…是钟昊明钟钟师兄让我说的!”
钟昊明。
这人江若有印象。
当初想要加入原主门下,原主无意收徒,拒绝了他。
没想到转头就收了时逾白为徒。
钟昊明不敢记恨原主,反而记恨时逾白。
她得处理一下。
江若冷冷的看着他们:“我不希望以后再出现今天的事。”
几个杂役弟子连忙应是。
说完,江若一甩袖,几个杂役弟子就都被卷到山底。
江若侧眸对时逾白说道:“你回去休息吧。”
语气虽然依旧是冷冷的,时逾白却莫名感觉到了一阵关心的暖意。
师尊……
方才是在为他出头吗?
还是……
他太废物了,师尊看不过眼,忍无可忍才出来?
时逾白不知道,又不能问出口。
最后抱着自己的木碗回到了阁楼里。
现在这样挺好的,他希望现在的日子可以更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