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突然想起了赵怀朗手中的那些书信!

    若一切果真如他猜测的这般,那这一次,朗儿只要置身事外,什么都不做,崔家一倒,他便是储君了。

    可朗儿与他向来亲近,又一直怨恨圣上偏心不公,未必能同他一样想通这一层。

    如此一来,朗儿或会冒险使用那些书信,将江浔、皇孙一并牵扯其中,搅浑这潭水,只为给他这个外祖父求个一线生机!

    又一次,朗儿又一次离储君之位只一步之遥了,可局势再次风云变幻,这一切是巧合吗?

    这时候,崔道元不由想起了,揭开这场风波的第一人——蔺晚亭。

    他是圣上的恩师,也是江浔的恩师,在蔺晚亭心中,圣上与江浔究竟孰轻孰重?

    若蔺晚亭此番是为了圣上,那朗儿用计也并非造反,圣上或许气怒,但未必会改变立朗儿为储的决心。

    可若......蔺晚亭做这些,是为了江浔、为了皇孙呢?

    崔道元猛地打了个激灵,身为久历风雨的老臣,这一刻也不由心生惶惧。

    若是如此,这一步步、一环环,就变成了——先诱圣上下定决心除了崔家,而后逼朗儿拿出书信陷害沈家。

    崔家覆灭,朗儿构陷忠臣,襄王又早已因谋害太子妃被终身监禁。

    如此一来,唯一可以继任储君之位的,不就剩下皇孙一人了吗?

    难道,蔺晚亭和江浔从一开始就和他打着一样的主意——

    “当只剩一个选择的时候,所有犹豫与权衡都是多余的。”

    他们......他们究竟是何时开始布的局?

    难道当初朗儿拿到那些“通敌叛国”的书信,也是江浔他们安排好的吗?

    可事成之后,圣上定会反应过来被蔺晚亭戏耍了,蔺晚亭他也别想——

    思绪转到此处,崔道元倒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塌了肩膀,这一刻竟忍不住苦笑出声。

    他本就没想活着......

    从老妇到大理寺申冤开始,蔺晚亭他就没想活着!

    他借着江浔的手查出这一切,就是想将自己这个爱徒撇得干干净净。

    他崔道元有为了朗儿和崔家认罪身死的决心,他蔺晚亭为了江浔和皇孙,又何尝没有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崔道元沉默良久,忽而抬头看向面前的张献。

    还来得及。

    只要能传信给朗儿,告诉他圣上的决定,朗儿只消按兵不动,蔺晚亭和江浔的筹谋就尽皆成空了!

    “张御史,老夫要传信给瑞王爷,就一句话。”

    眼见张献不为所动,崔道元又咬牙道:“那就替老夫给圣上转呈一句话,十万火急!”

    只要将蔺晚亭和江浔的计划捅到圣上面前,一样可以阻止这一切!

    可张献神色平淡,还是方才那一套说辞:“崔尚书,圣上口谕,莫让——”

    崔道元蓦地拍案而起,此刻已全然没了往日的沉稳持重。

    只见他眼中满是惊怒交加的急切神色,疾声道:

    “老夫不是要为自己求情,老夫可以赴死,但绝不能让蔺晚亭和江浔奸计得逞,离间了圣上与瑞王爷!”

    “张献,你不是以忠义刚正之名享誉朝野吗?”

    “老夫现在就告诉你,圣上属意瑞王爷为储君,可蔺晚亭和江浔却从中作梗,他们要——”

    崔道元越说,却越没了声。

    因为他发现,眼前的张献面色冷凝,听闻他说起这些内情,面上竟毫无意外之色,就好像......

    就好像他早就知情似的!

    这个念头一起,崔道元脸上瞬间迸出了难以置信之色,他伸手指向张献,隐约颤抖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