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场中鸦雀无声。

    陆云铮只觉左臂被锐芒划破,有了短暂的割裂疼痛,随即鲜血溢出,却也只是划伤了表皮。

    他穿着玄色长袍,这样的伤口旁人甚至都瞧不出来。

    可是江浔离得近,他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和他左臂伤口,分毫不差的位置。

    沈小姐这是在——为他出头,替他出气。

    这个念头一起,江浔再也抑制不住心头激荡之意,霍然扭头看向沈嘉岁。

    她还保持着举弓的动作,那拢在华服下看似削瘦的臂膀里,藏着强劲又倔强的力量。

    江浔蓦地想起了他曾看到过的,沈小姐食指内侧那厚厚的茧。

    偏沈小姐在这般傲然又坚毅的时候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竟微微偏了偏头,冲他灿然一笑。

    江浔只觉一股暖意瞬间淌遍全身,身周的一切仿佛都在这一刻愈发明亮生动了起来。

    他没忍住朝前迈了一步,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丝明悟来。

    是他狭隘了。

    因着日辉照耀才会发光的天上月根本不足以形容沈小姐。

    她如此坚毅,不必藏于人后,她这般耀眼,本就是灿烂骄阳。

    于他,不是揽月入怀,而是——谒日芒,逐光行。

    沈嘉岁缓缓放下长弓,目光从江浔脸上移开,再次落在陆云铮身上时,冷意涌动。

    但下一刻,她眉眼一弯竟又笑了出来,在满场惊诧的目光中轻飘飘说道:

    “让诸位见笑了,我这人睚眦必报,不射这一箭,心里头着实不痛快。”

    众人不知江浔的马是陆云铮动的手脚,下意识就以为沈嘉岁说的是陆云铮退婚一事。

    原本凝重的气氛因此霎时变得微妙又诡异了起来,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看戏的兴致来。

    而沈嘉岁根本不怕陆云铮计较。

    他本就做贼心虚,此时若敢纠缠,索性闹大了去。

    无论今日下黑手,还是当初退亲一事,他都不占理!

    所以,沈嘉岁微抬下巴,将陆云铮方才的挑衅又还了回去。

    陆云铮眉眼一沉,气怒与嫉妒在这一刻齐齐涌了上来。

    他瞧得清楚,方才千钧一发之际,江浔虽逃过一劫,但手臂还是被箭尖划破了。

    所以,沈嘉岁说的根本不是退亲一事,她是在为江浔出头,以牙还牙。

    两辈子加起来,沈嘉岁都不曾这样为他做过什么!

    “你......”

    陆云铮才开了口,江浔却已上前一步,将沈嘉岁的身影结结实实挡住了。

    “副指挥使今日风头出尽,还是见好就收吧。”

    江浔淡声开口,将手中的铃铛朝陆云铮甩了过去。

    叮铃——

    铃铛落在了陆云铮身前不远处,叫他瞳孔微缩。

    他再度抬头,对上江浔冷冷的目光,却将视线投到了身后还在看戏的安宁郡主身上。

    还没完。

    上一世江浔抗旨不遵,竟只挨了一顿板子,这一次,他别想这般轻易全身而退!

    下一刻,在所有人的注目中,陆云铮拂袖而去,倒叫看们心中一阵遗憾。

    这时候,江浔也转过身去,冲两位郡主拱手告辞,目光轻轻瞥过沈嘉岁后,抬步离去。

    沈嘉珩和纪学义立刻快步跟上。

    自始至终,场中还有一人置身事外,便是崔明珏。

    他将所有人的表现都瞧在了眼里,尤其是......沈嘉岁。

    她从看台上一跃而下,奔向江浔的时候那般急切,却脚步坚定。

    若他不曾心悦沈嘉岁,不曾那般认真注视着她,只怕也看不出她隐藏的心绪,还有确认江浔安然无恙时,她那显而易见的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