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昭勇将军教子无方,纵子毁约,检举之信本官明日便送往御史台,想来被弹劾后,昭勇将军会懂得如何严加管教,令副指挥使痛改前非。”
若不是在朝堂上,亦或在大理寺,江浔极难得说出这样长的一番话。
陆云铮见江浔字字威胁,不由面色大变,冷刺出声:“江大人,你这是要公报私仇,徇私枉法吗!”
江浔闻言轻笑道:“本官与副指挥使无仇无怨,何来公报私仇一说?”
“至于徇私枉法,副指挥使,本官方才所言,哪句不属实?”
陆云铮见江浔如此寸步不让,气得咬牙切齿。
若父亲当真因他被弹劾,只怕他回府越发艰难,惜枝也要跟着再受委屈。
他不信江浔会当真心悦沈嘉岁。
他们二人性情大相径庭,犹如冰炭不同器,绝无可能走到一起。
江浔只怕也是看中了定国将军府的权势,想来出英雄救美的俗烂戏码罢了。
“江大人,沈嘉岁只会舞刀弄枪,粗鄙鲁莽不说,还不解风情,不似旁的女子能为你红袖添香。”
“除了我,没人能忍受得了她这样的性子。”
“且我二人定亲多年,虽说不上青梅竹马,但也有多年情谊在,如此这般,你还要她——”
“滚。”
陆云铮话音未落,江浔已冷冷吐声。
他的神情明明没有太大的变化,却叫人明明白白瞧出了他的怒意。
陆云铮闻言双目微瞪,两世为人,还从未有人这般对他说过话,这简直就是侮辱!
他江浔有什么好狂的。
他能走到今日这个位置,不过就是因了有个帝师护着他,再过两年,且看他跌落泥潭,自寻死路!
想到此处,陆云铮冷笑出声,可还没等他再开口,身后就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副指挥使,你在此处做甚?”
陆云铮猛地扭过头去,就见自己的顶头上司蔺舟至双手背在身后,正在不远处淡淡看着他。
陆云铮眉头一蹙,就见蔺舟至冲他点头,示意他过去。
他本不欲就此离开,否则就像是他在向江浔示弱似的。
但一想到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还要在蔺舟至手底下当值,犹豫片刻后,他面色一沉,还是朝那边迈了步。
只是离开之前,他偏头看向江浔,冷声道:“江大人,乾坤未定,风云莫测,做人莫要太轻狂了,一切......还未有定数!”
他还想去看沈嘉岁,然而江浔始终不曾挪动脚步,他隐约只能瞧见帷帽一角。
见沈嘉岁依旧不出声,陆云铮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
沈嘉岁:“......”
原来有人挡在身前替着出头的感觉,还挺好。
如果江浔不曾听到她方才找的借口,那就更好了。
至于陆云铮方才说的那些屁话,她半个字都没往心里去。
“江大人。”
“沈小姐。”
.......
“多谢——”
“多谢——”
.......
“额,江大人,方才我说的相看一事.......”
“在下知晓,皆是权宜之计。”
沈嘉岁闻言微微呼出一口气,原本紧绷的肩膀瞬间放松了下来。
太好了,和聪明人说话果然一点都不累。
现下事情都解决了,她得赶快将白芨和车夫叫起来了,再不回去,爹娘可真该担心了。
沈嘉岁正发散思绪,忽然听得江浔轻轻唤了声:“沈小姐。”
“嗯?”
思考的时候,听到有人唤自己,总是应得很快。
江浔顿了顿,眸光涌动,却十分克制,良久也只温声说道:
“快上车吧,莫要着凉了。”
沈嘉岁闻言连连点头,嘴上笑着说道:“江大人安心,方才陆云铮有句话说得没错,我惯会舞刀弄枪,是个皮糙肉厚的,身子好着呢!”
江浔闻言眉头轻蹙,薄唇动了动,却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见沈嘉岁利落地爬上马车,他伸出去的手微微一顿,又收了回来,在这时正式躬身拜谢:
“承蒙沈小姐之恩,救我母亲于危难,请受修直一拜。”
沈嘉岁闻声,急忙转身去扶。
夜风恰好在此时拂过,吹起了罗纱,嫩黄色泽被远处的光染成了暖橘,却不及沈嘉岁笑容明媚之万一。
江浔微仰着头,看到沈嘉岁倾身而来,伸手虚扶他的胳膊,离他那般近,仿佛万千流光倾洒而下。
“江大人,是我要谢谢你的。”
她眉眼弯弯,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