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意识逐渐恢复,谢景昭那双星辰般璀璨的黑眸变得警惕锐利。

    他如墨的长发散落在枕边,与苍白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谢景昭发现自己浑身虚弱得厉害,身上的伤口也传来阵阵疼痛。

    他的眼神冷如冰窖,唇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

    果然,自己一离京,那些人就迫不及待地动手了。

    谢景昭艰难地坐起身,审视的目光环顾四周。

    一张床,一张桌,一张椅子,极其简陋、干净的屋子。

    他垂眸,看一眼自己身上的伤口,皆被人仔细地包扎过。

    外面传来一阵声响,继而,紧闭的房门被人推开。

    身穿一袭浅绿色衣衫的少女走进房间,日光明媚,恰好照在她肤白凝脂的小脸上,精雕玉琢的五官光彩耀眼。

    谢景昭保持警惕,防备的目光紧盯着走进房间的少女。

    他此时手无缚鸡之力,周围也没有任何武器让他防身,即便是最柔弱的女子,也能轻而易举地杀掉他。

    苏窈昨日累得够呛,一觉睡到巳时。

    尽管睡前就想好,若是昨夜救的那人死掉就埋跟她的父母一块,但苏窈还是第一时间就来到偏房,看看那人怎么样了。

    她掩好房门,转身的瞬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锐利而深沉的黑眸。

    “啊!”

    苏窈吓得惊叫了一声,身子往后退了一大步。

    原以为的将死之人,此刻却坐在床上,如同诈尸。

    哦不对,还不是尸,这人没死,不仅没死,还醒过来了。

    苏窈拍拍胸口安了安神,随后朝床边走去,“你醒啦?”

    谢景昭漆黑的双眸盯着她,薄唇防备地紧抿。

    苏窈觉得他的眼神莫名有些严肃,压迫感扑面而来。

    他身受重伤,苏窈只当他是眼神不太好,所以看起来比较凶。

    回想昨夜他像个水鬼一样从河里冒出来,苏窈还有点儿后怕,小嘴嘟嘟哝哝个不停,道:“昨夜你可把我吓坏了!你从河里冒出来,我还以为你是水鬼,要来索我的命!”

    苏窈走到床边,上下瞧着他身上包扎的伤口,问道:“你感觉怎么样呀?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吗?不过照理说是不会再流血的,这止血的草药是覃爷爷教我的,可有用了!”

    谢景昭愣住。

    昏迷之前,他确实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

    原来,是她救了自己。

    谢景昭神情有些僵硬,隔了好一会儿,他轻启薄唇,道:“多谢,孤——咳,我会报答你的。”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语气因他的赧然而略显生硬。

    “你重得很!我把你扶回家,差点没累晕过去!”说着,苏窈甩了甩两只手,这会儿还有点酸呢。

    谢景昭的目光下意识落到她的双手上,纤细白皙,柔弱似无骨。

    他快速收回视线,再次道:“多谢,救命之恩,日后定报答你。”

    待他回府,自是黄金万两重谢这个救了他的女人。

    苏窈微微歪头,并不在意报答不报答,一双明亮的眸眼望向他,“你的伤还需要换药,我帮你?”

    谢景昭立即拒绝:“不劳烦姑娘。”

    昨夜光线不明亮,苏窈也看得到他伤得很重,怕是连坐起来都艰难,“你……你可以自己换药吗?”

    “可以。”男人单手撑着床,意图起身,却浑身无力地跌了回去。

    这么一跌,反而扯到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疼得他冒出冷汗。

    苏窈小脸一下子皱成一团,瞧着都仿佛感受到了疼痛。

    犹豫一会儿,苏窈细声细气道:“我帮你吧,你不要逞强啦,不然伤口很难愈合的。”

    谢景昭缓缓抬头,望着眼前的少女。

    少女的眼眸潋滟清澈,带着最纯粹的关切。

    他神情微僵,片刻后,道:“有劳姑娘。”

    苏窈将昨日的药箱拿来,先帮他把容易处理的小伤换敷药草。

    处理好小伤,就剩裹在衣衫之下的大伤口。

    她背过身,一边准备新的药草,一边对他道:“你的伤耽误不得,我就当我是大夫,大夫眼里只有伤患,没有男女之分。”

    苏窈这话是对他说,也是在对自己说,尽管她的小脸已经红成了一颗熟透的番茄。

    昨夜光线晦暗,又紧张担忧,她给他上药根本没多想,这会儿阳光充足,瞧什么都是一清二楚,不可避免。

    谢景昭面无表情,镇定地掀开衣衫,“我明白。”

    语调平平淡淡,耳垂却悄悄红起。

    苏窈深呼吸,拿着药草转身,入目是男人精壮的胸膛,尽管上面遍布伤口,依旧透着满满的雄性荷尔蒙。

    似是被烫了一下,她连忙垂眸,压着怦怦的心跳,红着小脸,小心翼翼地帮他换敷药草。

    熬过上半身的伤,还有下半身。

    分明是凉爽的天气,偏房内温度也适宜,苏窈却仿佛站在太阳底下暴晒,至脸颊红到脖颈往下。

    她又是背过了身,假装在忙着捶弄药草,实则在给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听到悉悉索索的衣服料子摩擦声,等恢复安静,苏窈再次深呼吸,转过身。

    男人提前把该遮的部位遮好,她也注意着视线不往上挪。

    苏窈的手有些颤,最大努力地控制着,快速又准确地帮他大腿处的伤换敷药草。

    全部结束,她立即转身,一句话也不说,直接拿了药箱便匆匆往外走。

    身后,倏地传来一声呼唤:

    “姑娘留步。”

    苏窈脚步一顿,下意识想回头,又及时停住了。

    她身体僵直,“怎、怎么了?”

    男人轻启薄唇,声音沉哑:“我需在此休养几日。”

    如今重伤不宜回京,需得在此逗留一段时间。

    苏窈一听,惊愕极了,漂亮的眸眼瞪得圆圆大大。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还要在这儿住下来呀?

    这是她从未料想过的。

    但好像也有点儿能理解,毕竟他现在连走路都走不了。

    苏窈咬了咬唇,眼神挣扎,“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我家没有什么好吃的。”

    地窖的食物基本要空了,最近她吃的肉,还是夏花去后山抓来的野鸡野兔。

    谢景昭微微抬了抬下巴,自带着与生俱来的气势:“姑娘放心,期间衣食住行,改日会有人替我补上。”

    苏窈没把他的这句话放在心上,只当是他在说好听话搪塞她。

    她垂下眼睛,乌黑浓密的睫毛盖住那双潋滟的双眸。

    家里多一张嘴,那她就要少吃一份了。

    唉,就当是节食了。

    反正不少村民经常在背后蛐蛐她胖,特别是从太子府回来后。

    上次见到村口那家的女儿,竟然指着她的胸说她又胖了好多。

    真讨厌!

    暗自琢磨了半天,苏窈勉为其难地同意,点点脑袋,“好吧,那你就,暂时留在我家休养吧。”

    “多谢。”谢景昭朝她作揖,“另外,我在此养伤一事,烦请姑娘保守秘密,改日也会报答。”

    苏窈漂亮的眉轻轻地蹙起。

    他都这么穷了,还一口一个报答,他拿什么报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