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森林再走了两日,终于在十一月初到了弋阳地界。

    可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天空就不作美,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天气愈发寒冷了,温度一低,小雨变成了雨夹雪。

    走两个时辰下来,除非坐在车子上,不然裤腿和脚上的鞋都得湿透。特别是穿着厚底布鞋的,脚底冰冷还非常湿重,泥泞的路上根本是举步维艰,有的孩子忍不住都哭了。

    大将军府现在是一辆马车、一辆骡车,能挤都尽量往车上一起挤。

    马车上不少东西,老将军老夫人,还有陶金、黑子,再加上景春熙和景明月勉强挤得下;骡车则是司氏、老姨娘,还有巧巧和景明珠固定在车上,庄氏、殷氏和两个姨娘也可以轮流坐个半程。

    大郎四兄弟和小白爷爷、糖霜几个人要么轮流赶车,偶尔也会和景永宁一样坐在车辕上,林氏除非累得走不动了,不然也不往车辕上坐一会儿,这样一家人受的罪也比其他犯人要小得多。

    这也是景春熙看气候突变的时候,偷偷把马车、骡车上的一些笨重的东西偷偷减少,往空间转移的结果。

    大家只是知道车上的食物由于消耗越来越少,才得以偶尔多增加一个人上车,并未觉察出太多的异样。都以为是天气冷吃得太多,把粮食消耗了的缘故。

    而和景春熙坐在马车上的陶金,在最后看到忽然不见的两只木桶和一只木盆后,才察觉出了异样,但他只是眼睛微闪,并未表露。

    这个时候这几样东西确实作用不大,也很累赘,丢了也不可惜,有需要以后再购置就是了。可奇怪就奇怪在他一直端坐在车上,下车的时间并不长,既没看到有人往外丢东西,也没看到转移到骡车上,怎么就平白无故不见了呢?

    不过景春熙做这些动作的时候都很警觉,无意中瞥见陶金惊愕的目光,不由得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知道再下去除非再购买,是不能将同样的东西再放出来了。

    弋阳是他们出了京城后遇到的第一个比较大的城池,官爷宣布可以停歇一天,他们除了要在这里更换通关文碟,也要采购补给,如果不是后面两天克扣犯人的饭食,都顶不到弋阳。

    “再往前路途比较平坦,再不能像前面这段磨磨蹭蹭,得尽快赶时间,眼看才走了四份有一的路,却走了差不多二十天,照这种走法,恐怕得腊月才能到岭南。”

    这一次停歇,三位官爷也总算形成了统一口径,让他们在驿站里全部集中起来,做了第一次集体训话。

    三位官员分别发言,把时间紧迫以及必须得尽快加速的必要都跟大家说了个清清楚楚。

    方主事的犯人死的最多,受伤的也最多,其他两个官爷已经对他们的速度有点微词。所以出了森林,他不但没有让官差重新帮重刑犯戴上木枷和脚镣,甚至还动了一点恻隐之心:“受伤的都这么用人扛着也不是办法,你们也别把口袋里的银子都抠搜着,想等到岭南再用。明天赶紧的凑钱该买车的买车,该买牛、骡子的赶紧买,衣物靴子不够的赶紧添上,再赶到下一个大的城池,起码也有半旬二十天的,不然受罪的也是你们。”

    其实因为有了景春熙的药,大部分伤患都已经行动自如了,只是还有两三个伤筋动骨的,还必须得扛着。

    官爷能这么说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宽容。

    但是这样的宽容并没有化解官差和犯人之间的仇恨,实在是重刑犯里身上还能藏银子银票的并不多。

    “一天时间里闲着也是闲着,好歹我们多找点木头,再看能不能跟附近的村民买几辆废弃的破车,拆轮子凑合着用也好过抬着担架。”

    黑子他娘说话不像是京城口音,问黑子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说是以前住在村子里的,这个高大的妇人现在极有号召力,几句话就把那群大老爷们说动了,一下借工具的借工具,找木头的找木头,但是要找废旧的车子拆车轮哪有那么容易。

    黑子极其灵慧也舍得为了他娘放软自己的膝盖,也不知道跟他的大金主陶金付出了什么承诺,然后兴奋的跑过去跟他娘商议去了。

    最后是黑子他娘过来向景永坚家借了一辆板车,又带了两个人往旁边村子里去了,也不知道是借钱买的还是用什么法子,居然真的拉回三辆破板车,有一辆敲敲打打应该就可以继续用,另外两辆架子都烂了,得拆了再换新的木板和车辕。

    “明日我和你们三叔、小北,还有大郎几个到弋阳城走走,你们没事就好好休息,再做点干粮备着下去这几天路上的吃食,不用跟着我们。”

    景永诚自从伤好了以后,很喜欢和小北爷爷、景长宁凑在一起商量事情,也会把最大的大郎叫过去听听。

    这个决定也是他们又凑在一起商量后才做出的决定。

    “家里的粮都快吃没了,怎么都得再添个一两百斤,媳妇也得去看看有没有皮子做的靴子卖,不然再这么走下去,怕是个个都着了风寒。”

    差不多十天一路上都没得补给,一开始景春熙还敢往粮食的袋子里添置点精粮精面,但是到后面也不敢再放出来了,毕竟他们人多吃得也快,食物却源源不断,吃不见底是讲不过去的。

    最后两天吃的也都是粗粮做的糊糊了,几十斤猪肉孝敬了一半给刘爷,剩下的偶尔可以煮个肉粥蒸几片肉,有点油水总算是不至于饿肚子,也没有让一个人的脸颊凹陷。

    大郎提议:“还是再买一头骡拉个板车,这样马车和骡车也可以多坐一两个人。”

    反正现在连四郎都学会了赶车,多个车粮食和车上的物品都可以转移过来,车上的人坐得也舒服一些。要都这么挤着,老夫人的腿都有点肿了。

    “买头牛,再买辆带棚子的板车吧。”景长宁看了一眼父亲,看他也没有异议,母亲更是微微颔首。

    几人都是一个意思:只是用来装生活用品,牛车也是足够的。

    没有必要贪图一时的享受,而和其他犯人产生隔阂。再说押解的官差都没那么好的条件,一天里也是偶尔要下来走路的,也就是脚上比他们多了双防水的靴子而已,没必要因为一辆车让他们心里膈应。

    前一段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本来可以坐在车辕上的四兄弟,也主动下车跟着其他犯人走,也偶尔陪着行走的官差聊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