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为之言语尽皆一怔,关云飞道:“兄台高论,在下万万不及,王羲之乃书法大家,千古少有,兄台竟然自称胜得过他,未免太过孤傲了。”
那男子笔尖一抖,哈哈大笑道:“且看我如何书就绝世文章!”
话音刚落,只见他步走龙蛇,笔走蜿蜒,挥毫泼墨,臂力强劲,竟于一瞬之际指点江山,书写出一副精妙绝伦的妙语大字,只听男子边写边道:“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
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晤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虽取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
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笔走龙蛇,语声激昂,全神贯注,一气呵成,语声刚断,那一张白布之上便即呈现出一幅《兰亭序》的大作,字体飞然,炯炯有神,那男子写罢,静立当处,静观众人称赞,申屠赫刚等人眼瞧此男子功力精绝,竟于一时半刻之际书就绝世文章,当真罕闻之至,尽皆目瞪口呆,连连称奇。
韩灵儿突道:“我看你这书绝也只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这些都是历代书法名家的作品,你临摹先人的遗迹,并不曾有真凭实学,你若有才,何不当场挥毫泼墨书写一篇前人未曾写过的文章?”
此言说罢,男子一惊,惊奇过后,复又哈哈大笑道:“姑娘说得有理!”
凝思片刻,挥动手中两寸周圆的毛笔,往染缸里面一沉,电闪雷鸣一般龙飞凤舞朝白布之上连点,气势如虹,骇人听闻,那人身法奇绝,手中笔杆子亦是精妙无比,只半炷香时间,那副惊天地泣鬼神的书法作品便即呈现世间。
众人凝目细看,但瞧笔墨已干,字迹迥然,整齐工整,乃是楷书,上面写道:“乾坤以含养覆载,日月以贞明照临。达人以四海为务,明君以百姓为心。水波澜者源必远,树扶疏者根必深。云雨取施无不洽,廊庙求才多所任。淳风布政常无欲,至道防人能变俗。求仁义急於水火,用礼让多於菽粟。
屈轶无佞人可指,獬豸无繁刑可触。王道荡荡用无为,天下四人谁不足。圣人千年始一生,黄河千年始一清。摄提以之而从纪,玉烛於是而文明。东南可以补地缺,西北可以正天倾。浮鼋则东海可厉,运锸则南山可平。众仙就朝於瑶水,群帝受享於明庭。怀和则韎任并奏,功烈则钟鼎俱铭。
三光以记物呈形,四时以裁成正位。雷风大山岳之响,寒暑通阴阳之气。武功则六合攸同,文教则二仪经纬。有道则咸浴其德,好生则各繁其类。白日经天中则移,明月横汉满而亏。能亏能缺既无为,虽盈虽满则不危。开信义以为苑囿,立道德以为城池。周监二代所损益,郁郁乎文其可知。
庖牺之亲临佃渔,神农之躬秉耕稼。汤则救旱而忧勤,禹则正冠而无暇。草上之风无不偃,君子之甿知可化。将欲比德於三皇,未始追踪於五霸。纤纤不绝林薄成,涓涓不止江河生。事之毫发无谓轻,虑远防微乃不倾。云官乃垂拱大君,凤历惟钦明元首。
类上帝而禋六宗,望山川而朝群后。地镜则山泽俱开,河图则鱼龙合负。我之天网莫不该,阊阖九关天门开。卿相则风云玄感,匡赞则星辰下来。既兴周室之三圣,乃举唐朝之八才。莘臣参谋於左相,天老教政於中台。其宜作则於明哲,故无崇信於奸回。
正阳和气万类繁,君王道合天地尊。黎人耕植於义圃,君子翱翔於礼园。落其实者思其树,饮其流者怀其源。咎繇为谋不仁远,士会为政群盗奔。克宽则昆虫内向,彰信则殊俗宅心。浮桥有月支抱马,上苑有乌孙学琴。赤玉则南海输赆,白环则西山献琛。无劳凿空於大夏,不待蹶角於蹛林。”
韩灵儿看罢,拍手大赞:“好!果然是书绝!临阵磨刀,笔风强劲,步法游移,指点江山,激昂文字,厉害厉害!”
书绝微微一笑道:“姑娘貌美如天仙,实为在下生平第一次见,此处北行不远处,便是画绝之地,姑娘才貌,当世一绝,若能得画绝绘制姑娘神像,必可流传千古!”
韩灵儿经他如此一夸,不禁微露红晕。关云飞道:“太原四绝果真与众不同,兄台负有经国大志,岂能荒废了一身的绝学?何不考取功名,为国效力?”
书绝仰天长叹道:“身不逢时,身不逢时啊!朝廷昏聩,君臣无德,大明必亡!我若出山,岂非是自投罗网,徒劳无功?”
关云飞道:“当朝圣上只是被奸臣蒙蔽,只缺圣贤之士指点迷津,倘若兄台进得金銮殿上,展示雄才大略,必可诛灭奸臣,澄清寰宇!”
书绝叹道:“罢了罢了,闲云野鹤,逍遥自在,你等勿要再劝,快快北行,去见画绝吧。”
说罢,身形一晃,隐没在万千白布之中。众人只好离去,一路向北,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忽见一座破旧的木桥搭在小河之上,河水清澈见底,一眼望去,便见一群游鱼游在水中,小桥后面,一张屏风,画有富贵牡丹图,栩栩如生,让人神往。
众人踏上木桥,徐徐而行,到得对岸,微风拂动,屏风微颤,那上面的牡丹枝叶便即随风而动,更添生机之感。
关云飞注目凝视,细数牡丹个数,只见花开二十一朵,含苞待放十七朵,姿势各异,千变万化,当真绝妙,关云飞拍手赞道:“好一幅富贵牡丹图!”
话音刚落,突见不远处来了一个白须老者,远观此人,一身白衣,骨骼精瘦,白眉白须白发,背负双手,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徐徐而来,不露声色,众人乍见此人,不禁微微一怔,那老者来得甚快,也不见他如何踏步,已然到了众人面前,老者微微一笑道:“几位远道而来,老夫不曾远迎,这一幅富贵牡丹图乃我生平佳作,诸位光临此地,也算有缘。何不到寒舍一聚,老夫敬些茶水,聊表相遇之喜。”
关云飞拱手道:“老前辈画技精绝,堪称当世一绝,晚辈倾慕前辈之高洁,特来拜访。”
那老者淡淡一笑,忽道:“小兄弟骨骼惊奇,刀法精湛,生得一双虎目,容颜焕发,熠熠生光,想必便是近几月间江湖传言的关云飞关少侠了。”
关云飞乍听此言,顿时一惊,万料不到此人竟然一猜即中,当下躬身拜倒,敬佩道:“前辈高才,果然不凡,一眼之间便已知道在下姓名,当真是世外高人。”
老者道:“自老夫隐居于此林,到今已有七七四十九年,这四十九年之间,老夫遇人无数,却不曾遇见关少侠这等人,关少侠人中之龙,定成大事,只是前途艰辛,成大事者必将磨练意志,吃尽苦头,方才苦尽甘来,有道是: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要成大事,必当忍常人所不能忍,做常人所不敢做,为人处世不拘一格,方可大事得成。”
关云飞听他之言,犹如醍醐灌顶,便即拜倒,拱手言道:“多谢前辈教诲,晚辈定当铭记在心。”
老者道:“青龙偃月刀乃是当年关公叱咤疆场的宝物,只可惜关公一生孤傲,不愿服输,到得最后败走麦城,也算是英雄末路了吧。关少侠乃关公之后,定不负当年关公之勇,除奸灭敌,行侠仗义。老夫有一言,此林东行二十里处,有一铸刀师,此人生性孤僻,但他铸刀的手法堪称当世一绝,关少侠如若能够将身后的三把兵器融合为一,定当威力大增!”
说罢,凝目瞧着韩灵儿,突然一声长啸,大笑道:“老夫今日愿为姑娘作画,此画定当名垂千古也!”
老者身形一晃,脚下一顿,随即从土中升上一席画具,老者右手朝那屏风之上一揭,那副富贵牡丹图便即隐没于地,众人大惊。
老者身形超然,飞动如风,手中画笔飞空,龙飞凤舞,只一炷香时间,便将韩灵儿的身形画在了白布之上,细瞧之下,淡墨云烟,一颦一笑,动若狡兔,静如处子,端的是一分不减,一分不增,与真人同像,栩栩如生,众人见得老者如此神技,尽皆目瞪口呆,啧啧称奇。
韩灵儿瞧着此画,暗叹世间竟然有如此画技精绝之人,道:“前辈神技当真炉火纯青,千古第一!”
老者哈哈大笑道:“此画必当名垂千古也!”说罢,长袖一拂,便即飘然而去,众人望着他身影,兀自惊奇不已,许久,方才徐徐返回,离了竹林,往东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