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周家大门,林庭风一把甩开宋言汐的手,压低嗓音怒道:“你这个毒妇!”

    宋言汐半点不恼,笑盈盈地看着他布满红疹的手,问:“将军此刻应该觉得很痒吧?”

    “解药!”

    林庭风冷着脸抓了抓手背,血痕都挠出来了几条,那股仿佛深入骨髓的痒意却根本没有得到半点缓解。

    就像是无数的蚂蚁顺着他的指尖进去,一路又啃又咬的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人恨不得砍了胳膊止痒。

    宋言汐没理他接过竹枝递来的帕子,仔仔细细擦拭着葱白的手指,好似手上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确保被拉过的手擦得一干二净,她随手将帕子一丢,语调凉薄,“拿去烧了。”

    林庭风的脸色更沉了,咬牙切齿道:“本将是你的丈夫!”

    这个女人,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嫌弃他,简直是倒反天罡。

    宋言汐掀了掀眼皮,好笑道:“将军惯会说笑,那日在将军府外的百姓可都听见了,你与诗涵郡主才是拜过天地的夫妻。

    也就是诗涵郡主命好,不似我,夫君早早战死在疆场之上,连个一儿半女都没……”

    “你失心疯了不成?”林庭风不耐烦地打断她。

    前言不搭后语,真不知道她究竟在说什么。

    手上实在痒的厉害,他一边抓挠一边恶狠狠威胁道:“赶紧把解药交出来,否则……”

    宋言汐冷声问:“否则如何?将军莫不是要休了我?”

    林庭风本就因为手上的痒不耐烦,听着她这咄咄逼人的语气,一时火气上头脱口道:“似你这般毒妇,本将早晚休了你!”

    他是武将本就嗓门重,又在气头上,这一嗓子可谓是中气十足。

    看着眼底带着浅笑的宋言汐,林庭风陡然沉了脸,“宋氏,你在故意激怒我?”

    周遭围观的百姓替宋言汐做出了回答。

    “自己薄情寡义在先,还敢动不动拿休妻威胁人,他倒是休啊,老子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什么狗屁将军,我儿之前还说他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我看是个没良心的大狗熊还差不多!”

    “天可怜见,这还是在外头呢,他就敢这么对待将军夫人,可见平日里夫人在他们府上定没少受磋磨。”

    “你们快赶紧别说了,昨天街口那个屠夫你们知道不?就是跟人喝酒时议论了两句他跟那个什么郡主几句,回家路上就被人套麻袋打断了腿,现在都还在床上躺着呢!”

    “竟然如此嚣张,朗朗乾坤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御史呢!走,我们去找御史!”

    一听将军府居然还打人,众人顿时义愤填膺。

    也不知道是谁吆喝了一声找御史,全都呼啦啦的朝御史台涌去了。

    宋言汐看着那些人的背影,眼底浮现出一抹浅笑。

    背对着他们的林庭风却连那些人的脸都没看清,人就已经跑的没影了。

    只剩几个小孩子冲着他吐了口口水,一边略略略,一边唱着童谣跑走了。

    林庭风只隐约听见“将军妙”“恨嫁女”之类的词汇。

    他顿时明白这是在影射他和庄诗涵,看向宋言汐的眼底仿佛带着刀子,伸手便要去拉她,“跟我回府!”

    就在即将碰到那白皙手腕的瞬间,林庭风的动作猛地一僵,讪讪地收回手。

    宋言汐不由冷笑,满眼讽刺道:“我之前还以为将军不会长记性呢。

    往后烦请将军自重些,再敢动手动脚,我可不能保证下次用的是不是让人立时肠穿肚烂的剧毒。”

    她扔下话,也不管林庭风会是个什么反应,转身径直上了自己的马车。

    跟他在一起,就连空气都是臭不可闻。

    竹枝放下马车帘子,转过身时再也憋不住笑,压低声音道:“姑娘,您是没瞧见方才将军的脸色有多难看,也太解气了!”

    “这便觉得解气了?”宋言汐柳眉微挑,笑了,“真正的热闹还在后头呢。”

    她朝着竹枝招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

    竹枝赶紧照做,越听眼睛瞪地越大,也越兴奋。

    *

    福寿堂,林老夫人一看到宋言汐便沉了脸,厉声呵斥道:“跪下!”

    宋言汐看向身后跟进来的林庭风,体贴道:“将军,婆母让你跪下呢。”

    “宋言汐,你少在这里耍嘴皮子,我说的是你!”林老夫人差点气了个倒仰。

    她哆嗦着手指着宋言汐,质问道:“我问你,你私库里的东西呢?”

    宋言汐脱口道:“在将军手中啊。”

    怕母子俩不记得,她特意提醒道:“前日我亲自将私库钥匙交到将军手中,府上上上下下都是瞧见了的。”

    一听这话林老夫人顿时更气了。

    可不是瞧见了,她那个丫鬟特意端了个托盘,大摇大摆的穿过了半个将军府给她送去。

    现如今,阖府上下谁人不知?

    怕是就连后院拴着的那条狗,都听了一耳朵。

    这也正是林老夫人发现私库空了以后,没有第一时间发难,反而是逼着周氏掏钱的主要原因。

    将军府丢不起这个脸。

    可是现在,已经不是丢不丢脸的问题了。

    周氏都已经闹得跑回娘家了,无论今天回不回来,这段时间她的嫁妆肯定是动不得了。

    偌大的将军府百十张嘴,每一天光吃饭都得几十两银子,更别提过两日就到了发月俸的日子,没银子可怎么行?

    想到前些日子被卖的田产铺面,林老夫人气得眉毛倒竖,“宋氏,你少在这里装蒜,今天你要是不说清楚私库里的东西究竟藏在哪儿,就别怪我这个做婆母的心狠。”

    宋言汐闻言,小脸一瞬变得蜡白。

    以为她是害怕了,林老夫人心中不免得意。

    就算她宋言汐是侯府嫡女,如今是郡主身份尊贵又如何?

    只要她一日还是这个家的媳妇,她这个做婆母的让她往东,她决不能往西,否则便是忤逆不孝。

    真要是告到顺天府去,郡主也得扒层皮!

    心中小算盘打着,林老夫人都快憋不住笑了,面上却还要装作宽厚道:“母亲也是过来人,知道你是想多留些财物傍身,这是人之常情。

    可你既嫁进来,便是将军府的人,理应与将军府共进退,而不是自私自利只顾一人快活不管他人死活。”

    宋言汐垂眸,乖顺道:“婆母说的是。”

    林老夫人更得意了,嘴角的笑也不掩饰了,直接道:“府上如今难关是你一时糊涂造成的,念在你是初犯,母亲也不罚你,你赶紧将私库中的东西全部还回去。

    用了你多少母亲都会替你记着,待将军府过了这个坎,便双倍还你。”

    “婆母,您当真没看到我私库中那些钱财……”宋言汐抬头,一脸着急。

    林老夫人脸一沉打断她,呵斥道:“宋氏,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莫要不识好歹!”

    “坏了坏了……”宋言汐急得原地转了两圈,转头冲外头高声道:“竹枝,快,你快去一趟顺天府,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