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宝玉城望江楼内,没了李密先前来拜访,除了楼下那些奉吹楚王之令在此看守自己的赤门禁军外,方圆十里内再无旁人。轩辕策闲来无事,常以练字打发时间,以手做笔,凌空书写,面前墙面上有如被人以刀笔刻字一般,工工整整,写完一篇晦涩难懂的文章后,轩辕策双指在墙上一抹,墙面光滑如初,若是李密先在场,一定会震惊这位印象中不修边幅的先生竟有如此神通。
似是察觉到有人踏入这一方天地,轩辕策微微一笑,自顾自说道:“这又是哪门子风把这只老狐狸给吹来了,也罢,来者皆是,就让老夫去会一会这位手下败将。”
楼下负责看守轩辕策的一众赤门禁军见到这位被陛下成为老神仙的人物走下望江楼,如临大敌,为首那甲士持大戟上前躬身道:“老神仙,陛下有令,老神仙不得随意出楼,需事先提前通报,还望老神仙见谅,不要为难小人。”
轩辕策笑意醉人,爽朗道:“许丘,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老夫又怎会让你难做。当年老夫金口一开,和楚王定下那条规矩,甘愿待在这望江楼内画地为牢,便不会随意外出,你切放心,老夫今日下楼只为接见一位老朋友,生怕你们与他起了冲突而已。”
许丘暗自叹了口气,抱拳道:“多谢老神仙体谅。”心中暗想到,若是轩辕策执意要离开这望江楼,一位连楚王、军神都要以礼相待的老神仙,自己拦还是不拦,又该怎么拦。
不一会,一驾马车缓缓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轩辕策看着那个头戴帷帽的马夫,似曾相识,曲怀尔这老狐狸这次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为何甘愿冒着巨大风险,千里迢迢来到此地,况且自己与他斗了大半辈子,说是深仇大恨也不为过,难道这只老狐狸就不担心自己伙同楚王一起将其就地格杀,断了梁国一臂?光凭一个阴气森森的马夫,轩辕策实在想不透曲怀尔的依仗是什么。
到了目的地后,曲怀尔掀开车帘,在那马夫的搀扶下小心翼翼跳下马车,揉了揉泛酸的腰腿,苦笑道:“想当年,负笈游学,说是行万里路也不为过,如今坐在马车上也只感腰酸背痛,到底是老喽,不中用喽。”
轩辕策嗤笑一声:“既然到了这个岁数,就该学老夫一般,颐养天年。”说着招呼曲怀尔和那马夫上楼,“随老夫上去再说,我倒要看看你这老狐狸这次又打什么鬼主意。”
曲怀尔本想将那马夫留在楼下,可轩辕策却执意要其随行,曲怀尔笑道:“也罢,既来之则安之,轩辕先生说什么咱们只管照办便是。”
三人拾阶而上,一路走到顶楼,期间曲怀尔走走停停,显然是有些疲累,反倒是更为年长的轩辕策龙行虎步,丝毫不见老态,这让曲怀尔啧啧称奇,自愧不如。
来到顶楼,轩辕策冷笑道:“老狐狸,你我本是势同水火,趁着老夫还没动杀心之前,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曲怀尔笑道:“轩辕先生学究天人,在下自愧不如,当年老夫与'龙潜'联手,也不过略胜先生半筹,如今若非先生隐退,不再过问朝事,这天下只怕早已易主。”
轩辕策冷哼一声:“老狐狸,老夫之所以领你上楼,是想看你此行究竟所为何事,可不是听你来拍老夫的马屁的,别挑战老夫的耐心,真惹恼了我,老夫不介意让楼下那些赤门禁军联手杀了你,白白送给楚王一份大礼!”
曲怀尔笑道:“轩辕先生教训的是,是在下聒噪了,曲某今日前来,是有一件要事,需当面告知先生。”
曲怀尔见轩辕策杀气顿消,继续说道:“当年在下与'龙潜'虽联手与先生为敌,但其实曲某心里清楚,先生向来瞧不上擅使阴谋的在下,却对林乙兄颇为佩服,我二人在先生心中的地位更是天壤之别,若非各为其主,你二人或许会成为一生的知己,林乙兄也不会落得个英年早逝的凄惨下场。”
“龙潜”卢林乙,正是顺帝时期的梁国首席谋士,与曲怀尔二人联手,不知挡下燕、楚多少阴谋阳谋,更是助梁顺帝战无不胜,所向披靡。而这二人当时最大的对手,便是轩辕策这位冬岳书院百年不遇的鬼才人物。
听闻曲怀尔提及卢林乙,轩辕策冷笑道:“人都死了多少年了,还提他作甚?难不成你老狐狸还有法子让他起死回生不成?”
曲怀尔笑道:“轩辕先生说笑了,在下不过是一介文士,哪有这等玄妙手段,林乙兄虽已仙逝,可他的后人尚在人间,在下通过多方打探,得知林乙兄仍有一名孙儿活着,生于永宏六年,如今算来,该有十二三岁了,至于姓名,因卢氏族谱被人故意毁去,尚未知晓。”
轩辕策又惊又喜,正如曲怀尔所言,虽为仇敌,可毕竟只是各为其主,他对于卢林乙也是神往已久,如今听闻此人尚有后代留于人间,也是一阵欣喜,可一想到只有个出生年份,甚至连详细生辰也没有,不由冷哼到:“光凭一个永宏六年生,有如大海捞针,老夫如何寻找?”
曲怀尔笑道:“事在人为,先生平日里也无甚事,梁国百姓出生,需上报户部,在下已将那一年户部记录在册的名单给先生带了过来,先生有空不妨自己找找,卢姓并非大姓,相信以先生只能,无需多久,便能将其找出。”
轩辕策接过那一沓厚厚的名册,冷笑道:“老狐狸,且不论咱们以前的恩怨,如今你为冯靖全效力,老夫那两个徒儿可都是楚国的文臣,你就这般通敌卖国么?”
曲怀尔笑道:“这哪能算是通敌卖国,老夫不过是想趁还活着,做些好事罢了,再者说,自古以来,王朝兴衰更替,本就是自然规律,他冯氏一脉在中原称雄已三百余年,光凭老夫一人,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万事自有天命,老夫不过顺势而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