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主任!您可别嫌我说话难听,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年头谁家嫁闺女不相个条件好的?

    就您家这要彩礼没彩礼,要房子没房子,女方嫁过来还得捏着鼻子养小姑子小叔子的条件,谁家闺女眼瞎愿意跳进这火坑啊?

    说白了要不是女方家硬是看中许安春,他许安春还得当他的老光棍!”

    “说谁家是火坑呢?!有你这么做媒的吗!滚滚滚!我们家娶不起叶家闺女,我儿子这辈子还就当老光棍咋了,我们乐意!”

    “万主任!你你你...有你这么当娘的吗,人女方家就这一个条件,再说你家那小闺女克亲啊,你男人都被她克走了,你不把她送走,以后你儿子甭想娶媳妇,你其他闺女也嫁不出去!”

    “你闺女才克亲!满嘴喷粪!滚!再不滚大嘴巴子抽你!”

    “......”

    许姣姣迷迷糊糊间被两个女人吵吵骂骂的声音闹得头疼。

    她下意识把手边的布单子往头上一蒙......

    下一刻,呕!

    啥味啊!

    许姣姣差点被这带着酸汗和脚臭的味道给熏撅过去。

    条件反射地甩开布单子,她睁开眼。

    只见有些昏暗的屋内,身下是简陋的床榻,隔着泛黄的纱帐子隐约瞧见房间里老旧的木桌板凳。

    大概是充当书桌用的,好几本书加一支笔放在桌子上。

    对面靠墙还有一张简单的小床,上面铺着淡黄色的床单被罩,一看就是女孩子的床,最叫人醒目的,门背后还贴着一张悠久历史记忆里存在的伟人画像......

    ‘嘶’。

    许姣姣揉了揉有些酸疼的额头,总觉的眼前的一切似梦似幻,不够真切。

    然而混合着刚刚冲击在脑子里的繁杂记忆,却又透着股古怪的熟悉。

    许姣姣将捏着鼻子的手放下,面目逐渐扭曲。

    她穿越了。

    当然,不是说她现在穿的,其实她是胎穿!

    可她也不知道穿越过程中出现了啥问题,傻乐呵的活了十六年,上辈子的记忆才在今天突然被激发出来。

    外面喊喊嚷嚷是她妈万红霞,皮鞋厂妇女办的主任。

    她许姣姣上辈子是22世纪花国人,孤儿出生,从小勤奋苦学,名校毕业,财团高级打工仔,年薪百万那种。

    却苦于大龄未婚遭领导催婚出国散心,谁知遇空难竟意外穿到花国百废待兴、物资短缺的年代!

    如今正是1958年6月,距离花国历史上1959年下半年那场惊心动魄的大饥荒动荡年月仅剩下不到一年时间!

    历时三年饥荒,饿殍遍野的年代,许姣姣想想就头皮发麻。

    再看一贫如洗的家,叱咤职场的许经理只觉脚下一软。

    天杀的,她要如何在这个艰难动荡的年代活下去?

    下床,起身,许姣姣推开门,正好撞见她妈万红霞将人狠狠推搡出门。

    吊三角眼的中年妇女脚下趔趄着,差点跌一个跟头,看见许姣姣,还不忘回头气急败坏的瞪一眼她。

    许姣姣∶“……”

    毛病,招谁惹谁了她,莫名其妙被一瞪。

    ‘砰’一声震天响,门关上。

    一气呵成。

    “晦气!”

    万红霞哼了声拍拍手。

    她满是怒容地扭头,一眼便瞧见了糟心的小闺女。

    许姣姣下意识站直,一开口怂叽叽:“妈!”

    万红霞先是愣了下,随即怒气上涌。

    “你还知道醒?又给我逃学不上课,偷摸在家睡大觉!还好意思要下学期学费,我看你甭上得了,跟你哥去鞋厂扛大包!”

    许姣姣讪笑着不敢说话。

    这辈子的她逃课睡大觉属于家常便饭,不怪她妈不给她好脸。

    万红霞很瘦,自来卷,发量惊人,许姣姣这辈子就遗传她,眉毛又浓又黑,皮肤虽然略有粗糙但很白,嘴唇瞧着没什么血色,五官倒是明艳大气,就是看着着实有点营养不良。

    “太阳晒屁股才起床,谁家养这么个懒丫头!老娘生你们几个真是造孽了,大的大的整天不着家,小的小的成天气我,生了三个闺女以为棉袄棉裤棉鞋都有了,谁知道全漏风!”

    大闺女挺大岁数愣是不肯嫁人,二闺女上蹿下跳跟婆家干仗,小闺女整天招惹小男生没皮没脸……

    一想到三个糟心闺女,万红霞就怄死。

    “还杵着干啥,”万红霞一通数落。

    板着个脸进许姣姣的房间,回头冲她吼,“锅里还有俩窝窝头,你爱吃不吃!”

    说完摔摔打打开始整理许姣姣的床铺。

    “啥尿骚味的玩意?”

    “许姣姣!”

    万红霞不可置信中又透着股崩溃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你虎啊!你弟尿床的床单你来盖脸!”

    “噗!咳咳咳!”

    厨房里,醒来就饿得慌,边听万红霞骂人边皱着眉往嘴里塞硬窝窝头的许姣姣一口气呛到食管猛烈咳嗽。

    她脸涨通红道:“妈!我真不知道那是小弟尿床的被单子!”

    心里面,许姣姣已经打算赏恶作剧的小弟一顿竹笋炒肉丝。

    黑面窝窝头是真难吃,也是真噎人。

    只要一想到自己从白手起家奋斗到想吃啥吃啥的潇洒,又一朝回到解放前,如今眼下只能啃粗糙难吃的黑面窝窝头。

    坐在小马扎上,再环顾四周,啥叫家徒四壁,这就是了,家里五十平不到的地方愣是被隔出来三间。

    一间小点的许姣姣和二姐住,挤挤挨挨放着两张床,柜子是没有的,衣服啥的全打包塞床底。

    一间大点的房间万红霞带着最小的两个弟弟老七老八住,这俩破孩子六岁大点正是上房揭瓦的捣蛋时候,没老母亲的镇压这家里谁也管不住。

    剩下一间是厅兼吃饭的地,至于大哥和老五老六,厅西南角边用木板机智的搭了个床,三人睡不下还有个当初许父从废品站淘回来的破沙发,白天是沙发晚上就是大哥的床。

    许姣姣拿着手里的窝窝头,忍不住就要泪如雨下。

    她这辈子的家实在是惨。

    刚过世的老爹原是省皮鞋厂的工人,上个月厂仓库失火,幸亏拯救及时,不然要损失好大一笔国家财产。

    最后查出是许父吸烟,烟屁股没踩灭最后造成的火灾,许父不仅丢了性命,还被厂里除名。

    虽然结果没让许家赔钱,但也是看在许家两口子在皮鞋厂干了半辈子,许父又丢了一条人命的份上。

    因为这,许父臭名昭著,许姣姣家口碑急剧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