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初意进了房间，看到夫人靠坐在床头，面色苍白，眼神复杂的看着她。
她瞬时就红了眼眶，快走两步扑到夫人的面前。
果然，夫人就是在生她的气。
她对着翠竹比划着要写字，翠竹赶紧去给她准备了笔墨。
夫人的手摸上慕初意的头，幽幽叹息：“哭什么，总有再也见不到我的时候，你得习惯，不能见不到娘就哭鼻子。”
她的语气一如之前那般温柔，似乎并非是在生慕初意的气。
慕初意起身扑进她怀中，抱着她，亲昵的蹭着她。
“我这全身都是药味，都难闻死了。”夫人推开她，无奈的看着她。
看着夫人似乎并未生她的气，慕初意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跟夫人说真相了。
倘若夫人知道她并非心悦大皇子才嫁给他，会不会又因此跟丞相吵架？
可她不愿意再隐瞒欺骗夫人。
翠竹准备好笔墨后，她走到桌边，拿起笔，沾墨写下。
我入皇子府，因落水，大皇子救我，为名节而求赐婚。他可护我，我无不愿。
短短几句话说明了一切。
她不是心悦大皇子才入大皇子府，只因为大皇子可以护她，所以她依旧是愿意的。
就算是不愿又能怎么样？
这天家的旨意不可不从，违抗圣意乃是砍头大罪。
顾清远的安排无法反抗，她摆脱不了被安排。
命运不公，却半点不由人。
比起她的命运，她更心疼夫人。
真相若真如她想的那样，夫人蹉跎一生为人替身，该有多少不愿？
可她还不是这般过了一生。
当然，也并非是完全无法反抗，但是要拿命去搏。
九死无生可以逃出生天的概率。
她还想要活着，因为父母九泉之下必然也希望她活下去。
夫人看到她写的字，半晌没有反应。
许久之后，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她苦笑着摸了摸慕初意的脸，“我知道，娘可怜的孩子，都是娘无用，护不住你。”
顾清远的身份地位颇高，她的娘家也护不住慕初意，不然她又怎么会不把慕初意托付给娘家。
慕初意对着她摇头，抬手擦干净她脸颊的泪水。
知道夫人的难处，她从未怪过夫人。
她又过去给夫人写下，娘安心，我会好好的。
她会努力的活着，尽可能的好好的活着。
在这陪着夫人用了晚膳，督促着夫人多吃了些。给夫人喂了药，等着夫人睡下，慕初意才回去。
刚从夫人的住处走出去，清荷就迎了上来，陪着她一起回了挽秋阁。
清荷路上叽叽喳喳，跟慕初意说着，方才她回去的时候，顾涧他们就已经回去了。
又说，她将老夫人给的那对镯子，放在了柜子中等等。
她本就是个话多的。
慕初意不会说话，但她很喜欢听清荷说话。
回到挽秋阁，看到满桌子滋补的药膳，慕初意凝眉看向清荷。
清荷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哪里来的。
慕初意大概猜到了，却也只觉得这满桌子药膳看着恶心。
她让清荷帮忙，把六个汤菜全部都端着送到了挽秋阁外，然后锁门休息。
那些药膳放在门外无需去管，自然有扫撒的下人收拾走。
这些虚情假意的好，让她觉得无比恶心。
果然，翌日清荷打开远门的时候，门外的餐食都被洒扫的下人收拾走了。
大皇子要傍晚才来接慕初意出去看花灯，白日里她除了亲手去给夫人做了些吃的，陪了夫人会，便在挽秋阁待着。
在她从夫人那回的时候，被顾涧拦着了。
顾涧挡住她的去路。
因为高她很多，他垂眸睨着她，眉头紧皱，“我知道拿了你的人参你不高兴，昨日你让大皇子罚了我们也是我们该受罚。但是我昨日想买了还你的，只是没有买到，我买了滋补的药材让厨房给你做的那些药膳，你为何都丢掉了？”
慕初意往后退了些，在清荷手上写。
清荷转述，“小姐说昨晚在夫人那用了晚膳，吃不下了。”
顾涧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最后咽下了，又说起了其它，“我们拿了你的东西，可也受了罚，你是不是也该消气了？”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慕初意，希望得到慕初意的原谅。
慕初意盯着他看，许久，看到顾涧心焦不耐的时候，她才在清荷掌心写下，我要清荷的卖身契。
看到慕初意写下的字，清荷愣了会，瞬间泪目，有些感动的看了眼慕初意，才跟顾涧翻译，“小姐说，她想要我的卖身契。”
慕初意从不会为自己讨什么好处，但凡有机会，都是想要为她讨要个自由。
慕初意要清荷卖身契这件事，顾涧是知道的。
之前他是想过要给慕初意的，可如今慕初意满心满眼都是大皇子，他不想要慕初意与大皇子在一起。
既然慕初意这么在乎清荷，他手里握着清荷的卖身契，慕初意就不会真的不理他。
清荷是他如今唯一能拿捏慕初意的，所以并不准备把清荷的卖身契给她了。
他不想给，又不想让慕初意生气，便嘴上答应了，“不就是个奴婢的卖身契，等我回去让人给你送过去。”
顾涧这般干脆的答应了，慕初意心里感觉有些不对劲，却只是点了点头。
她正准备越过顾涧离开，顾涧忽然抓住她的手臂，垂眸看着她说：“你今日真的要陪大皇子去看花灯吗？”
昨日大皇子说的，他都听到了。
慕初意把手臂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没有回答，带着清荷继续离开。
她能够感受到身后有双眼睛在盯着她，那双眼睛充满不甘，还有令她觉得恶心的虚情假意。
她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掌心不受控的出了汗。
她快速抓住清荷的手紧紧握住，想要稳住不安的心跳。
感受到清荷小手的温暖，可她心里的不安并未减轻。
顾涧真的会把清荷的卖身契给她吗？
她忽然觉得自己要清荷卖身契的决定错了。
可现在不要，日后不定有机会。
这段时间清荷太维护她了，早就成为了他们的眼中钉，她没有办法。
感受到慕初意的不安，清荷有些担忧的询问：“小姐，你怎么了？”
慕初意努力维持冷静，在清荷掌心写，你去娘身边伺候吧。
不知道为何，她的内心忽然特别的不安。
“我不去，我就跟在小姐身边，哪里都不去。”
清荷反手握住慕初意的手，对着慕初意笑的很甜，“其实小姐不必为奴婢的日后做打算，到时候小姐去了大皇子府，奴婢会求着夫人让奴婢做你的陪嫁婢女的。”
慕初意何尝不知道这个，可她身边没有亲人了，就格外的害怕会有人夺走她身边唯一的温暖。
她宁愿放清荷自由，也不想她陪在她身边受苦。
比起她，清荷倒是很轻松，回去就给她装扮了起来，换上了大皇子给她新买的衣裳，披上上好的狐裘斗篷，头上插着精致的珠钗。
本就是美人胚子的她，这么修饰下，更是好看的让后人移不开眼睛。
傍晚时分，大皇子亲自来了相府接慕初意出门。
在看到慕初意缓步走向他时，他的眼底闪过惊艳。
等着慕初意走到身前，他眉眼含笑，真诚夸赞，“意儿今日格外的美。”
他对着慕初意伸出手，慕初意正欲把手递给他，寒风忽的从他身上带了股子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