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欢一路上胡思乱想,一点有用的想法都没有想出来,不过等她跟着书办走进天牢大门的时候,谢九欢就没空胡思乱想了,因为她差点就被迎面扑来的气味给熏吐了。
“这什么味儿?呕,”谢九欢在第一时间捂住了鼻子。
书办却是已经习惯了,面不改色地道:“味道是不太好闻。”
谢九欢!!!
这不是不太好闻,这是非常,极其,十分地难闻啊,这股混合恶臭味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有人死在被屎堵了的厕所里,没人管没人问,任由尸体腐烂发臭中吗?哦不用发臭了,被屎堵了的厕所就已经臭不可闻了。
“牢里通风不好,”书办跟谢九欢说。
谢九欢耿直道:“这不是通风的问题。”
书办没想到谢九欢会这么耿直,愣了一下后,书办说:“是啊,在下也这么认为。”
谢九欢掩着嘴鼻,脚下的地面是湿的,隔着鞋子都能感觉到粘连。谢九欢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去看,也不去想脚下踩着的黏糊糊是什么东西。
跟着书办左拐右拐,直行再走往下走楼梯,再七拐八绕的,谢九欢记路的本事还是很可以的,路她是能记住,但谢九欢估摸着想从这座天牢逃出去,应该没可能。这座天牢,根本就是一个迷宫。
又走过一条直行的走廊,几个牢头往谢九欢和书办这头迎面跑来。
“出了什么事?”书办忙就问。
一个牢头大声道:“江家的女人把几个小的都杀了。”
谢九欢呆愣愣地看着这个牢头,和平年代过来的人,她是真反应不过来,牢头的话是什么意思。
书办却是见多识广,问:“尸体呢?”
牢头:“在后头,江家的女人们不准我们动尸体,硬抢才抢下来的。”
书办:“先把尸体抬出去,等大人回来,我禀告大人。”
谢九欢这个时候还在想,到底出什么事了?
牢头们又急匆匆地往外走了,谢九欢还扭头看这几位呢,后头又过来四个天牢里的杂役,两人一组抬了两个竹筐。
前头的竹筐装了两具小孩子的尸体,后头的竹筐里装了三具小孩子的尸体,三男两女,五具小孩子的尸体,就这么在谢九欢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出现在谢九欢的眼前。
谢九欢都感觉不到自己在呼吸了,她觉着自己应该是晕过去了,可事实上在书办和四个杂役的眼里,这位秦国公府的四少奶奶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四少奶奶?”书办喊谢九欢。
几个人不确定,谢九欢是被吓傻了,还是镇定。
谢九欢眼睛往下瞄,确定自己看到的真是小孩子的尸体后,谢九欢反应过来,大理寺的人在说什么了。
宁远侯府的女眷们,亲手把孩子们杀了……
“为,为什么啊?”谢九欢问。
她的声音发紧,听着尖锐,甚至有些严厉。
看见尸体让人惊恐害怕,但五具不满三岁的小孩子尸体?这让谢九欢愤怒。
书办恭敬道:“这样的事情以前也发生过,不想自己的孩子以后为奴为婢,所以在自己被处斩之前,她们选择先杀了孩子。”
书办和杂役们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显然他们见多了这种事。这让谢九欢开始怀疑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有很多人被诛九族吗?
“您还想去看江家女眷吗?”书办问谢九欢。
谢九欢抬手指一指竹筐。
书办:“哦,他们的尸体被验明正身后,会被送出城去掩埋。”
谢九欢:“埋哪儿?”
书办:“呃,没有固定的地方,就是找个地方。”
这就是随便找个地方埋了的意思啊,谢九欢看着书办,她这会儿还是愤怒,但不知道要冲着谁去。
“您还要去看她们吗?”书办又问了谢九欢一遍。
谢九欢又低头看看,还是被杂役抬在手里的竹筐。
书办:“他们的口鼻处有重压过的痕迹。”
谢九欢:“啊?”
书办:“他们是被捂死的。”
谢九欢:“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她看起来很好奇这事的样子?
书办:“您还想去看看江家的那些女眷吗?”
这是书办第三次问谢九欢了。
谢九欢:“她们现在应该没有心情见我,”
刚杀了自己孩子的人,能有心情跟她说话吗?
书办:“这可容不得她们想与不想。”
谢九欢低头看着竹筐,问说:“江三公子的那个小儿子在里面?”
书办指后头的竹筐,“那个婴儿就是。”
江三的这个儿子刚满月,可不就是一个小婴儿吗?
“真狠呐,”谢九欢小声叹。
书办:“他的娘亲觉得,为奴更可怜。”
“我还是去看看她们吧,”谢九欢挪开了视线,她的身体发僵,冒着冷汗,大脑里有声音在歇斯底里地尖叫,快跑!可谢九欢还是跟书办说:“我得去看看。”
她就是来探监的,人没见就这么落荒而逃,算是怎么回事?
书办便手往走廊前头一抬,说:“四少奶奶,请。”
又是往下走的楼梯,谢九欢想,她这是在往地牢走了。
“我们还要……”
谢九欢正想问书办,他们还得走多远的时候,哭声从前边拐角的那头传了过来,是好多女人的哭声。
书办跟谢九欢说:“听啊,江家的女眷在哭。”
谢九欢停在了拐角的边上,手扒着拐角的墙壁往那头看,并排的五间大牢房,里面关满了女犯。
谢九欢努力分辨,也没能从一众痛哭的女子中,分辨出三少夫人和四少夫人来。
“中间的那个牢房,”书办帮着谢九欢认人,说:“靠左边墙壁,跪着哭的那位就是江家的三少夫人。”
谢九欢找着了书办说的这个女子,披头散发,赤着脚,穿着的衣裙倒不是天牢的囚服,只是脏得不像话了。
“看身形能看出来,”书办说:“这位夫人还没有出月子。”
孩子刚满月,当娘的肯定没出月子呢。
谢九欢这才意识到,原来江三少夫人没出月子,就跟着江三少爷到秦国公府来看她和林得意了啊!
“四少奶奶,”书办小声问:“您要过去吗?”
谢九欢迈不动腿,要不是手扒着墙壁,她这会儿已经瘫地上去了,事实证明,她扛不住这种人间惨事。
知道这是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死局,但谢九欢没办法做到,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来面对这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