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默罕狂喜,拽着晏昭就飞上房梁。
晏昭刚想问他带来的人就不管了吗,却听下方齐声高呼——
“愿归长生天!”
接着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嘴角涌出黑血,脸上神情十分安详。
默罕沉声道:“他们已为南蛮尽忠,驸马爷,我们走吧!”
晏昭愣了一愣,讥讽道:“你就这么怕他?宁可送死所有部下,也不敢和他正面为敌?”
默罕知道他说得是谁,目光往下方轮椅一瞥:“是,今次来大夏之前,少可汗就曾吩咐,凡遇此人,避犹不及。”
晏昭嗤笑:“阿木则居然也这么看得起他?他不是号称战无不胜吗,怎会对一个残废之人这般忌惮?”
默罕不语,低下的眼中闪过一抹嘲弄。
残废?
这个驸马爷实在是太不了解他的哥哥了。
这是唯一一个从少可汗手里逃脱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让少可汗吃过亏的人!
他从函谷关逃出来以后,曾短暂地去过叔王阿克别的营帐,当时也不知同叔王说了什么,竟叫一向唯我独尊的阿克别停止追击,甚至连夜返还了王廷!
接着不到两日的功夫,可汗就连下九道王谕,催促少可汗返廷,硬是阻止了他一举拿下虎牢关、打开中原腹地的壮志!
所以少可汗曾捶胸顿足,说晏序父子再难缠,但好歹手段光明,不像这晏三玩弄权术,竟会利用叔王来绊住他的脚步……
“驸马爷,您可知少可汗此生最后悔的事是什么?”
“什么?”
“便是让您口中的残废之人,活着回到了大夏!”
兰馨苑中,尸横遍野。
楚若兰看见一地的尸体险些昏厥过去,楚若颜忙将她扶进房间,出来时看见孟扬带了一群人过来,已经开始搬运尸体、清扫院落。
她有些奇怪地向外望了望:“这么大动静,怎么父亲、姨母他们都没反应?”
晏铮额角微抽,睨了眼孟扬,那边正撸起袖子擦血迹的人赶忙过来:“少夫人有所不知,默罕他们进来时,就先往国公府各处下了迷香……”
“什么?”她抬腿便要往外跑。
晏铮伸手抓住她,横眼孟扬,后者立刻把话补全:“少夫人莫急,默罕他们是来找人也不想把动静闹大,所以下的迷香是安息香一类,只会让人昏睡不会对人有什么害处,明儿个一早国公爷他们就会醒过来的!”
楚若颜这才松了口气,看看满院狼藉,叹气:“那打扫干净些,可别让人看出来了。”
要是让爹爹知道国公府跟菜市口一样,南蛮人来了晏家人来,只怕又要大发雷霆,搞不好还会在大门口竖块南蛮与晏家勿入的牌子了……
孟扬忙道:“少夫人放心,保管连只蚂蚁都洗得干干净净!”
他们在这边忙活,楚若颜便先推着晏铮进屋。
楚若兰受惊不小,听见动静噌地站起来。
晏铮和声道:“惊扰三姑娘了,实在抱歉。”
楚若兰一时呆住,楚若颜也很意外这阎君居然会这么气,便道:“三妹妹,你今晚也吓着了,先到隔壁耳房去歇一歇吧,等这里收拾干净,我再来叫你如何?”
楚若兰点点头,走了两步,又犹豫问道:“那条鱼……不不,我是说晏六公子,他、他回南蛮去不会有事吧?”
楚若颜眉头一跳,想不到她会对晏小六这么在意:“放心吧,南蛮人要杀早就杀他了,这么千里迢迢地赶过来,不是来请驸马爷回去的吗?”
她刻意咬重驸马爷三个字,以免这三妹妹胡思乱想生出些杂念。
可她好像没有听出来,自顾自地点头:“哦哦,不会有事就好,他虽然嘴巴臭了点,但其实还挺可怜的……”
大概觉得当着人家兄长的面说这些不太好,她抬头冲楚若颜笑笑,转身进了耳房。
闺中寂静。
楚若颜看着晏铮叹了口气。
“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在想你们晏家是不是我们楚家的克星,怎么这晏小六跑哪儿不好,居然跑到我三妹妹的闺房里来了……”她颇为头疼地按了按额角。
晏铮立即划清界限:“他是他,我是我。”
楚若颜白他一眼:“那你今晚又是怎么出现在这儿的?”
晏铮语塞。
没敢说自从翠屏山那次以后,他就在国公府安插了眼线,所以今晚晏昭现身,他才能第一时间赶过来……
楚若颜显然也猜到了,但心照不宣地没提起这事:“对了,你今晚放小六走,是因为顾忌长公主?”
晏铮坦然道:“是,在南蛮,他好歹还有个驸马的身份做掩护,可在京城,安盛是真的会要了他的命。”
想想当初曹驸马连文景一个小孩子都不放过。
倘若安盛得知晏昭还活着,岂不是要将他大卸八块?
楚若颜点了点头:“可有一件事很奇怪,他是如何得知长公主是幕后真凶的?”
到目前为止,安盛只在他们面前承认过,在世人眼中她还是那个菩萨心肠的长公主。
晏昭又为何会知道是她害死了晏家满门?
晏铮闻言屈指,轻轻叩击着椅面:“倘若,是南蛮人告诉他的呢?”
“那南蛮人又是如何得知……”声音一顿,楚若颜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你是说长公主和南蛮人有勾结?”
她瞬间想起翠屏山上,曹驸马曾说过他给南蛮献计,让他们兵分两路攻打函谷关!
如果不是曹驸马,而是长公主的话……
“她到底想做什么?勾结南蛮害死大将军,难不成她要卖国?”
晏铮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阿颜,喝喝水润润嗓子吧。”
楚若颜抬头饮尽,眼睛却一眨不眨盯着他,晏铮叹了口气:“安盛身为皇室长公主,卖国对她能有什么好处,多半是人心不足,得陇望蜀吧。”
楚若颜顷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要窃国。”
做长公主不够,那就要做太后。
不是那种深居后宫只管管女人的太后,而是垂帘听政权倾朝野的太后。
“难怪她总说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晏铮,她这是要把你往皇位上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