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落,众人心头都有块巨石落了地。
倘若长公主真像孙婆子说得那样无辜,那晏家的债他们还真不好向她去讨!
只听孙婆子慢慢说道:“当年,我一直跟在夫人身边伺候,就在三少公子快出生的那几天,我回到家里却发现财儿不见了,有人给我留了一封字条,让我去了京郊的一处别庄,也就是在那儿,我第一次见到了长公主……”
仿佛陷入回忆,她的脸上露出痛苦神色:“到现在我都记得,她那天穿着一身粉色的袄子,小腹高隆,显然也是快要生了。她让婢女,也就是羽徽姑娘扶我起来,笑着同我说听闻我是京中出了名的稳婆,让我务必也要替她接生。”
“那时夫人已经快要生了,我不敢答应,她却让我放心,说是到时她们二人会一同产子,让我偷偷将三少公子抱给她,再将她的孩子送到夫人身边……”
众人倒吸口凉气。
这是打算在一出生时就易子啊!
孟扬忍不住道:“可夫人不是提前生产了吗?”
“是,我也一直庆幸是老天保佑,回去的第二天,夫人就在卧佛寺里生了,虽然有些难产,但好歹母子平安,我以为长公主会就此收手,去求她将我的财儿放回来,她却让我将夫人留在卧佛寺里休养,说自己也会赶过来,到时在寺中生产了,再行交换!”
孟扬想问这是为什么,把自家孩子和情敌的孩子交换,对她有什么好处吗?
晏铮却制止了他:“你继续说。”
“果然没过两天,长公主就来了,说是探望夫人和孩子,夫人很高兴,我却怕她要对三少公子不利,所以借口孩子染了风寒没敢让她看!结果后半夜里,她就把我叫过去,说钦天监和水政司的人说,翠屏山连逢暴雨,近日恐有山崩之灾,倘若发生了,就让我趁乱将三少公子抱出来给她!”
“我以为她在说笑,但第二日真的发生山洪了,其他人忙着救夫人去了,我想到财儿,一狠心也只能抱着三少公子过去,谁知她也在逃命中动了胎气!我只好给她接生,也是个儿子!”
“本以为生了孩子,会激起她做母亲的天性,不会再想着把儿子送走,可谁知她看也没看亲儿一眼,只让我把三少公子抱给她,然后、然后活活捂死了三少公子!!”
众皆震惊。
晏铮脸上血色褪尽,楚若颜紧紧抓住他的手。
“我当时都吓傻了,长公主却对我说,这下我没得选了,晏家的三少公子,只能是她的儿子!我、我没办法,我要救我的财儿啊,只能按着她说得把三少公子送回去,还刻意拖延了些时日好让夫人认不出来……”
“后来也就是我白日所说,你们也都知道了。”
屋子里一片骇然的死寂。
哪怕是见惯风浪的徐老也忍不住低骂了一句:“这个疯妇!”
孟扬终于问出了那句话:“为什么啊?她这么做,到底图什么?”
孙婆子惨笑一声:“为什么?因为她要报复夫人和大将军啊!事发之后,她说自己为救三少公子小产,好让夫人愧疚难当,而且还让我故意给大将军留了纸条,让大将军知道现在的三少公子不是他和夫人的儿子!”
“她疯了吗?大将军难道没有揭穿?”
“如何揭穿?夫人生三少公子时已经难产,身子正虚,倘若让她知道亲儿已死,还是自己多年的闺中密友所害,夫人只怕当时就会没了命!”孙婆子沉重道,“而且大将军似乎一直以为,是他自己酒后乱性唐突了长公主,大概也是有愧吧,终究是把这件事按了下来,可对着安宁侯您,始终隔了心,所以一直冷淡相待……”
晏铮闭上眼。
原来,这才是根由。
他就说父亲那样温和通透的一个儒将,为何也会如凡夫俗子一般,因为一个灾星预言就对他冷漠疏离。
原来是早就知道了……
楚若颜却皱紧眉。
这孙婆子句句不离三少公子,可始终没说过最关键的那一句!
她沉声问道:“依你所说,那晏铮,就是长公主的儿子了?”
全场皆静。
所有人都在等着这盖棺定论的一句!
可孙婆子却突然不说话了。
她抬起头,定定看着楚若颜:“是与不是,我现在不会告诉你们,只有等见到我儿孙财,我才会说!”
孟扬诧异道:“可照你说得,长公主都捂死了真正的三少公子,那我们公子不就是她的亲儿子吗?”
孙婆子冷笑一声,眼中竟透出癫狂:“是吗?哈哈哈哈,想必长公主也是这样认为的吧?我也不怕告诉你们,其中内情,这天底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只要见到孙财,我自会告诉你们一切,要不然我就带进棺材里,让你们胡乱猜上一辈子!”
“你——”
孟扬大怒,扬起手掌就要掴下。
徐老拦下他,看向晏铮。
晏铮微微点了下头,徐老道:“影子,此人交给你了。”
先前还以为自己犯了错的少年立马上前来,用力点头。
徐老叮嘱:“这是最关键的证人,绝不能出一点点差错,明白吗?”
影子又比了个提头来见的动作。
回到晏家,已是深夜。
一日的奔波众人脸上都有些疲倦。
晏铮道:“你们都先下去吧,孟扬,你送阿颜回去。”
楚若颜却摇头:“我不走,孟侍卫,你和徐老都先去休息吧,救孙财的事情等明天再说。”
孟扬和徐老对视一眼,弯身退下。
晏铮看着她:“你不回去,万一国公爷问起?”
“放心,我今日去的是长公主府,他就算要找,也会先去找长公主。”楚若颜现在说起长公主这三个字都头皮发麻,简直从没见过这么丧心病狂的人,“何况好像边疆最近也生了事端,我爹说不定还在宫里忙呢,顾不上我。”
犹豫片刻,终究还是问了出来:“对了,长公主这事,你……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
看见女子眼底的紧张和忧色,这只怕也是徐老他们的顾虑吧。
晏铮低头,淡淡吐出三个字:“我姓晏。”
姓晏,是晏家人,自然与长公主无关。
楚若颜大松口气,只要他自己能想得通,那其他都不重要了。
“那就好,我原还怕你会动摇心神,不过听孙婆子最后那话——‘只怕长公主也是这样以为的吧’,其中必然还有内情,你也别太忧心了!”
晏铮点头,烛光下女子的面庞柔美如玉,他薄唇轻启:“有你在,我没什么可忧的。”
楚若颜对着他那专注不移的目光,耳根一热,连忙偏开眼:“那、救孙财的事你有眉目了吗?那孙婆子自己都说,不知道长公主把人藏在哪儿。”
晏铮知道她是在转移话题,但也没再问,眼底划过一抹冷意:“我去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