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
卓飞的态度正是如此。
没有参与感的东西,
他没兴趣。
这个地方对他来说,除了母亲和秦雪,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他现在的愿望,就是能够好好地陪陪母亲。
在外面流浪那么久,这里,或许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站。
关于母亲所说的一切,都只代表她自己。归根结底地说,还是由于他们之间的感情基础太浅。
第二天,卓飞让秦雪领着他去买菜,他想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好好照顾一下母亲。
曾经,他不止一次地想象着,该如何伺候奶奶,可是奶奶走得太过突然。
他和父亲之间言语交流的更少,心里的一片孝心没处使劲,只好借此机会,来弥补心中的遗憾。
这几天,是白园荣二十年来,过得最快乐的日子。白园荣与卓云海完全不同,只要她没有困意,他们俩似乎有永远说不完的话。
经过几天的相处,母亲的形象变得越来越立体,卓飞拧在心里的疙瘩,终于被解开。
这些天,秦雪每天都会来看一眼,有时早,有时晚,从未间断过。
秦雪带来一份转让协议,经过几天的讨价还价,屠宰厂二股东赵济申,开出三十万的协议价,白园荣看着眼前的协议,沉默不语。
秦雪明白,她并不是对价格有什么异议。真要是把字签掉,多少年的心血就彻底地割舍了。
“赵济申说公司那辆车也算你的了。”
“他这是得了便宜卖个乖,这两年他在背后搞的那些小动作,我都心知肚明。之前碍于老赵的面子,我没跟他撕破脸,如果不是因为身体原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这么轻易地放手。他这是揶揄我呢,就我现在这个样子,要车还有什么用?厂里面的人都知道了吗?”
“暂时还没明着说,但大家心里都清楚。”
白园荣又沉默一会,然后用颤巍的手,在协议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她倚靠在轮椅上不再说话。
正是从这一夜里起,卓飞发现母亲的病情又加重了。深夜里,他不时地能听到,母亲嘴里发出来的,痛苦呻吟声。虽然夹杂的隐忍,却越发清晰。
第二天,秦雪让卓飞到吴教授家找袁副院长过来看看,刚好这天袁副院长在家。他毫不避讳地对卓飞说,没用的,如果在医院里将养着,或许还能多撑些日子,这个时候只能看老天爷的心情。
白园荣对自己的病情,心知肚明。卓飞不在的时候,她已经悄悄地嘱咐着秦雪,安排后事。
在她心里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卓飞。虽然,她在这个年纪经历的远比他要多,但是以母亲的性情,孩子永远是孩子。
“是不是要把青玉也要叫过来?”秦雪试探性地问着。
“马上就要生了,何必又去折腾她。”
“你啊也是嘴硬,心里算得清楚着呢。”
“我是一个失败的母亲,这辈子我欠她的,但愿有来世能还上。”
这天下午,白园荣心情大好,非要让卓飞带她出去转一转。
在白园荣的坚持下,他们一起登上牛头山,这也是白园荣生平最后一次,上牛头山。
三人在山顶,保持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心事。
卓飞心里正矛盾着,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要不要带母亲回老家去?相较于母亲和秦姨来说,牛头山这个地方,不仅没有让他舒缓心情,反而更增烦恼。
“秦雪,小七的事是我未了的一个心愿,我想再见她一面。”
白园荣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这是她到山顶以后,说的第一句话。
“这个时候学校已经放暑假了,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在学校?明天我去找找看。”
“这个孩子命最苦,却最用功。如果我不在了,希望你们都能尽力地照顾好她。”
卓飞不知道母亲说的小七是谁,所以自己插不上话,他正心无旁骛地想着其他事情。
三人在山上待的时间并不长,山顶虽有山风吹着,但还是架不住闷热天气的炙烤。
快到家时,秦雪远远地发现,荣姐所在单元楼底下聚集着几个人。她一眼就认出,这些人都是厂里的员工,领头的,还是车间主任宋广平。
“荣姐,是老宋他们。要不要避一避?先到我那休息一下,晚点再回来。”
“不用了,他们来都来了,该见的还是要见的。”
卓飞一直和白园荣聊过去,对于厂子的事情却只字未提。
他不认识这些人,既然这么多人找上门,肯定是有重要事情。他也弄不清这些人的身份,所以就只能静观其变。
白园荣刚下车,楼梯口的几个人就一起围过来。每个人似乎都有话要说,可是谁也没有先开口,倒是白园荣先说了一句“先到家里坐吧!”
卓飞没有像上山那样,背着白园荣,而是直接伸手,将她从轮椅上直接抱起来。
卓飞抱起白园荣之后,有人主动帮忙收拾起轮椅,并提拉着上楼。卓飞突然意识到,这群人不是来找茬的。
他经历过太多次这种场面,每次遇到类似的情形,心里便会不由自主地警醒着。
“是我对不起大家!”进屋后,白园荣先跟来人道歉。
“白总,我们都替你感到不值,那姓赵的凭什么,白得这个厂子,你把厂子卖给姓赵的,我们大家伙心里都憋得慌。”
说话的是车间主任宋广平。
“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你们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能再带着你们挣钱呢?”
“姓赵的小人得志,对我们来说不是个好领导。”
宋广平完全没有想到白园荣会病到现在这个地步,他隐忍着,好多心里话没说出来。
“老宋,我对厂子的感情并不比你们少。你是厂里的老人,以后我不在了,你要替我照顾好他们。他们有些人,比我在厂里的时间还要久,不能因为我不在,就让他们也跟着丢掉饭碗。”
白园荣说完,又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脸上泛起痛苦的表情,紧接着就是一阵阵深深地呼吸换气声。
秦雪见状,将老宋等人请出房间,留下卓飞在此照看着。
秦雪在厅里,对宋广平等人叙说着白园荣的病情,其实并不用秦雪多作解释,大家都已看得明白。
大概又过去十几分钟,卓飞听到他们似是在告别。
卓飞先从屋里走出来,他对秦雪说要下楼买包烟,然后就先行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