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家中每月的账本,我发现其中有一笔款项,每个月都要寄往雍州,数目不小,是五百两银子。

    我查了几次,这笔款项没有说明用途,想请问母亲,这笔银子是用于何处?”

    侯夫人本想借着婆母的威严训斥几句,没想到盛舒云直接来了这么一手,顿时被她的话堵在了喉咙里,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当然知道这笔钱的来历。

    雍州是娘秦家四姑娘的婆家所在。

    秦四姑娘嫁给了雍州的一个穷书生,那书生家境清贫,虽然有几分才气,但日子却过得艰难。

    侯夫人看不得自己的女儿受苦,便一直从府中拨款,暗中寄钱补贴秦四姑娘的生活。

    可这件事她从未公开提及,每次都只是让账房打款,却从未明说。

    侯夫人本来打算趁机训斥她一番,可是因为盛舒云先发制人,甩出了账本和雍州那笔钱的事情,让侯夫人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在解释上,根本来不及提及苏灵儿的事情。

    盛舒云故意装作不解,一副纯粹为了府中银库的管理而追问的样子,将话语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侯夫人被账目的问题牵制,心里恼怒却不敢发作,只好扯着“帮衬穷亲戚”的理由遮掩。

    可盛舒云早已看透,温和却坚定地表示:“母亲,我自然理解您为家族着想的苦心,但府中开支确实不小。

    若是每个月都有如此大笔银两流出,这样下去,我们恐怕难以维持得当,从这个月起,这笔钱我就断了吧。”

    她的语气仍旧温柔如水,但字字如刀。

    盛舒云知道,这些银两是侯夫人的软肋。

    她故意抛出这笔钱,一方面是为提醒侯夫人不要越过自己的管家权,另一方面也是暗示——她不是可以轻易摆布的人。

    侯夫人闻言,脸色顿时僵住了。

    她当然不愿让这笔钱断掉,毕竟这是她暗中补贴秦四姑娘的生活所需。

    “断了?”侯夫人脸上勉强保持着笑意,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舒云你要知道,秦家家大业大,难免有一些穷亲戚寻上门来,要是不帮忙的话,总归是有人诟病,而且这些银子也不多,所以就帮衬着……”

    盛舒云点头,依旧微笑:“母亲说得是,帮衬亲戚自然应该。”

    “不过,五百两银子也不少了,那不妨让世子和老爷来决定这件事吧。毕竟,府中的开支由他们说了算。我只是管账,断与不断,自然是要经过他们同意的。”

    她微微一顿,声音仍旧不急不缓,“母亲若有不满意的地方,可以直接去找世子,或者直接找老夫人、老爷理论,我这里自然是听从安排的。”

    侯夫人的笑容已经变得有些僵硬,心中也暗暗发怒。

    没想到盛舒云会这样当众说此事,根本不给她留面子。

    如果她硬要继续坚持,便要将这件事摆到秦老夫人和秦翊、秦侯爷面前。

    可那样一来,她的秘密支持便彻底暴露,而若秦侯爷得知此事,定会责怪她擅自拨款。

    这是侯夫人万万不愿看到的。

    “好吧,”侯夫人勉强压下心头的怒气,冷冷笑了一声,“既然你管账,那我也不多说了。不过作为大娘子,不能总为了小事斤斤计较。”

    盛舒云轻笑一声,语气依旧温和:“母亲教训得是,我定会铭记在心,只要是对府中有益定然不惜力。”

    侯夫人一时哑口无言,见再无计可施,只得气急败坏地离开了盛舒云的院子。

    熙园轩。

    侯夫人脸色铁青,心中的怒火已经难以抑制。

    她一走进房间,便狠狠地将手中的帕子摔在地上,愤怒地骂道:“盛舒云这个贱人,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一个商贾之女,居然敢拿侯爷和世子来威胁我,真是反了她了!”

    林妈妈和吴妈妈见状,连忙上前安抚。

    “夫人,消消气啊,何必为了大娘子气坏了身子呢?大娘子性子倔,您何必与她计较呢?”

    吴妈妈也在一旁附和:“是啊,夫人,说到底,大娘子只是个商贾之家出身的人,心思浅显,没什么大本事,您别和她一般见识。”

    侯夫人却根本听不进去,气得咬牙切齿:“哼!她居然当着我的面提雍州的那笔银子,还敢说什么让我去找老爷和世子?她这是在给我下马威!”

    “四姑娘怎么说也是秦家的人,难道她不该顾着些吗!”

    林妈妈见侯夫人情绪激动,连忙上前一步,语气中带着几分犹豫,但还是说道:“夫人,其实奴婢觉得,四姑娘的事情……还是别再继续帮衬了吧。当年四姑娘为了那穷书生,可是差点把整个侯府都连累了。”

    听到这里,侯夫人面色一僵,心中的怒火似乎暂时被回忆替代。

    她抬头看向林妈妈,内心十分复杂。

    当年秦四姑娘为了那穷书生,不顾一切,甚至被外人捉奸在床。

    事情败露之后,那书生立刻变了一副脸面,并不愿意娶秦四姑娘。

    但这样下来,一个女子的清白也就毁了。

    闹成这个样子,秦侯爷自然不愿意给什么嫁妆。

    最后还是盛舒云回母家求了不少金银珠宝给秦四姑娘当嫁妆,那书生看到了丰厚的嫁妆,才最后才不情不愿地娶了秦四姑娘。

    侯夫人的脸色越发沉重,那些往事被重新翻起,像一根刺狠狠扎进她的心里。

    吴妈妈继续说道:“夫人,当年四姑娘执意下嫁书生,连您和老夫人的话都不听。

    结果如今她过得清贫,您心软补贴她可以理解,但她当初的选择可是害苦了您。奴婢斗胆直言,四姑娘真的不值得您再这么费心了。”

    林妈妈也叹了口气,轻轻说道:“奴婢知道您心疼四姑娘,但有时候您也要想想,这样补贴她到底值不值得。她当初那么执拗,差点让府中所有的姑娘跟着受连累,如今……夫人,您还要为了她,冒着和大娘子翻脸的风险吗?”

    侯夫人听着两个妈妈的劝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心中暗暗挣扎。

    她不愿承认自己错了,但现实却一次次地提醒她,四姑娘的事情可能已经无可挽回。

    沉默了片刻后,侯夫人终于叹了口气,语气中透着深深的无奈:“你们说得对……我是她的母亲,不忍看她受苦,可是,若是再继续补贴她,恐怕也无法改变什么,到时候闹到老爷哪儿就不好看了。”

    林妈妈见状,连忙趁机说道:“夫人明智。”

    “罢了,先这样吧。”侯夫人无奈地挥了挥手,语气疲惫,“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