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你!!”
五双眼睛齐刷刷落在三七身上,怨毒而愤怒。
三七凝视着背负四鬼的花魁娘子,声音幽幽:“卫渺并未害过你们性命,杀了他,你们便不是了结因果,而是造孽了。”
花魁娘子已经杀红了眼,“包庇这些畜生,你也该死!”
一把把骨刀朝三七砍去,再度被无形的结界挡住。
三七吐出一口浊气,凝视着她们怨恨的身影,叹了口气:“看来是说不通了。”
怨恨过重,鬼物化煞。
眼前的花魁娘子和艳鬼们已不是单纯的鬼物了,她们将成凶煞,仇恨会泯灭掉她们残余的神智,变成只知杀戮的怪物。
三七从背后拔出剁骨刀,她踏出结界,迎上花魁娘子她们砍来的骨刀。
剁骨刀斩断骨刀,三七指诀一掐出现在她们身后,一刀站在她们身体相连的腰脊处。
四只艳鬼发出惨叫,三七收刀掐诀:“敕令,束!”
她脚下影子翻腾而起,化为锁链捆缚住四只艳鬼,要将她们从花魁娘子身上抽离出来。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在牢房内。
花魁娘子颤抖挣扎着,直到四只艳鬼悉数从她身上被抽离,唯余四条血线始终缠绕在她们身上。
三七皱眉,重新拔出剁骨刀,要斩断血线之际,花魁娘子奋力朝她扑来,死死抓住她的手。
“不……不要——”
她已经恢复了理智,眼里只剩下祈求。
“求你住手……她们、她们会死的……”
“她们已经死了。”三七垂眸道:“但你还能活。”
花魁娘子涕泪模糊,“活?什么叫活?像阿猫阿狗一样被这些权贵亵玩弄凌辱就是活吗?”
“可是,纵是阿猫阿狗,也想活着啊……”
“红姐她们都想活着,苟延残喘的活、卑躬屈膝的活、如猪如狗般的活……可她们还是死了。”
“而我不一样,我比她们矫情,过去我总看她们不起,觉得就算沦落风尘也不该自轻自贱,可是啊……青楼女子是真的贱啊。”
花魁娘子笑着,自她眼中淌出了血泪。
“现在我不想活了……”
“我只要他们死——我要那些畜生全都去死——”
花魁娘子身上爆发出滔天怨气,她与艳鬼们相连的血线骤然变深,原本被影子制服住的四只艳鬼竟挣脱了桎梏,重新与她身体相连。
骤然间,整个大牢消失不见,换而出现的是铺天盖地的血色妖花。
花魁娘子佝偻而立,她背负着的四具艳鬼身上都开出了鲜红花蕊。
一朵妖娆至极的彼岸花,开在了花魁娘子的心口,重瓣堆叠,美得妖娆至极。
唯有最干净的的灵魂,才能开出最美丽的花朵。
再那朵花出现的瞬间,三七嗅到了一股浓郁之际的花香,同时也看到了陌生的幻象记忆。
身着黑袍的人出现在了东郊坟头,他在坟头上抛下了种子。
他将一粒种子递给了花魁娘子,循循善诱般:
——想为她们报仇吗?
——种下这朵花吧,当花开时,凡你所欲,皆能达成。
三七看到了,在那个黑袍人的手上,有一个熟悉的‘∞’形刺青。
幻象消失的瞬间。
三七骇然的看向花魁娘子,从始至终,真正以血肉养成的彼岸花只有一朵。
就是对面的花魁娘子!
她是被选中的血肉,选中的花肥,要以她的灵魂滋养出最美丽的花,春娘子、红姐儿、宝丫头、含香娘子……都只是辅料罢了。
三七内心翻腾出的怒意难以言喻。
她们身世浮萍,只是这人世间凄苦女子的写照之一,身陷囹圄,不得尊严自由。
就连死后的骸骨和灵魂都要被人当成花肥,加以利用。
数不尽的妖花拥簇而来,将花魁娘子与艳鬼们包裹住,形成一道花墙。
三七脚下的影子一点点扩大,一如她心头的怒火,黑影翻起纯白业火,以她为中心,朝四面扩散而去,将一朵朵妖花烧烬。
就在三七要将花墙劈开的瞬间,两双骷髅手拦住她。
起初三七还以为这两只艳鬼是要阻止自己,直到她听到了她们的声音。
——救救她。
——救救洛娘。
——救救洛姐姐。
——我们已经死了,可洛娘她还有希望……
骷髅生花的艳鬼自花墙中出现,她们面无表情,身上的每一处骨头都长出花刺般的尖刺,疯狂的朝三七杀来。
可三七却能听到她们真实的心声。
她们在求救。
她们的残骸能被控制,可她们的心不会。
她们的姐妹以身入局也要为她们复仇,她们又岂能坐视她万劫不复?
——求求你,杀了我们。
——杀了我们,洛娘就能自由了。
有什么落在了三七的脸上,她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剁骨刀斩碎了一具具骸骨,业火焚尽了花墙。
花墙内,红颜几乎成枯骨,唯有她胸膛处的彼岸花还在绚烂绽放着。
三七看到了数不清的线,像是网一般包裹着对方。
三七一刀劈开了网,她径直握住对方胸膛处那朵彼岸花。
“季洛娘!活下去!”
细密的黑气自三七眼尾逸散而出,她的声音在花海世界里震荡,绞碎着对方周身的血网。
“不许死!”
“我不允许你死!”
……
万里之外,无垠黑暗中。
数不尽的彼岸花妖娆绽放着,花海中,一道身影忽然坐起。
白发白睫,宛若霜雪。
少年掀开眼眸,猫儿眼般的绿瞳里闪出幽光。
他随手捡起身下的一个骷髅头,骷髅头的眼洞内,一朵重瓣彼岸花将开未开。
“谁敢抢我献给主人的花?”
少年指甲漆黑,森白的手穿过重瓣彼岸花,像是刺入了另一个空间中。
……
三七突然感觉到了危机。
一只利爪自季洛娘胸口的彼岸花中伸了出来,三七立刻拔刀,狠狠斩了下去,剁骨刀似砍在了金石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利爪的弯钩从三七脸侧擦过,剐出血痕。
她鲜血溢出的瞬间,那利爪像是被滚油溅到一般骤然消失不见。
与之同时。
彼岸花海内的白发少年弓起了背,他的食指被灼伤,疼痛令他浑身发抖,他的绿瞳却不断收缩放大,他握住自己手上的手疯狂嗅闻。
“是主人血的味道……”
“是主人……”
“主人出现了!主人哈哈哈哈!!!”
“在哪里,我的主人,我的主人在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