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南宫琉璃逃亡途中,流落至南月国。

    为了活命,她才不得已委身于百里御炎,后来百里御炎又借机将她送到了百里御风身边。

    可每次与他们欢好之后的那种恶心和厌恶,她都受不了,恶心到让她想吐,太脏了,实在太脏了......

    南宫琉璃好似感受不到痛意一般,用力的搓洗着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眼神里都是恨意。

    这一路能支撑她走下去的,便是这满腔的恨意。

    南宫琉璃洗着洗着,忽地笑了起来,眼眸通红而愤怒,一滴滴眼泪落入浴桶中,泛起阵阵涟漪。

    自两年多前,她亲眼目睹南宫九族,数百口人于午门前人头落地,血流成河的场面。

    此后,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只要她闭上眼,那血腥残忍的场面,就会不断地出现在她脑海中......

    锥心刺骨,痛不可言。

    南宫琉璃咬着牙,喃喃出声:“姬无渊,你毁我的一切,我南宫琉璃发誓,终其一生,我都要你血债血偿!”

    如今,她无权无势,百里御风和百里御炎完全靠不住,小小的南月国也不足以同姬无渊对抗。

    唯一能与之抗衡的,便是镇北王姬无妄。

    既然无法从姬无渊身上下手,那便只能寄希望于姬无妄了......

    彼时,城郊外,月光清冷,艰难地穿透层层云雾,洒下几缕银白的光辉。

    姬无妄一袭雪色锦袍,长身玉立于清冷的院落中,衣袂随风吹拂。

    他的手中攥着两张信纸,上头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是手底下的人调查到的关于江晚棠身世和这十几年来的遭遇。

    六岁那年冬日离家,被送往山野庄子,再到六个月前被接回,以江家嫡女的身份入宫参加选秀......

    其中,关于被送到乡野的十年,只有寥寥几句话便概括。

    姬无妄的目光落到‘六岁’,‘丞相府’几个字眼时,顿了顿,阿棠六岁那年,不就是十年前。

    而他,在十年前,恰好去过丞相府...

    那年春日,他偶然去相府赴宴,百无聊赖的在桃花树上假寐,却见一个身形瘦弱,脸上,身上脏兮兮的小姑娘被下人按在地上罚跪,那时的他只当是府上的哪个小丫鬟受了罚。

    看着小姑娘眼巴巴的瞧着下人们手中的端着的桂花糖,他便去拿了几颗,从树上跃下,落到她的面前......

    于是,那本就久远,甚至遗忘了的记忆渐渐涌上心头。

    原来,他们早就遇见了...

    不是六年前,而是十年前。

    越往下看,姬无妄的眼眸便愈发暗沉,仿若幽深古井,翻涌着浓烈的疼惜与不忍。

    他的手不自觉攥紧,纸张被捏出褶皱。

    姬无妄满心懊悔,懊悔没能早早的带走她,拦下她的那些苦难。

    深夜的风,似乎更冷了些,吹透了他的衣袍,却吹不散他眸底的阴霾与决然。

    十年前,错过了...

    六年前,又错过了...

    这一次,不顾一切,不惜代价,他也要带走她!

    姬无渊冷血无情,性情残暴,配不上他的阿棠。

    况且,他的阿棠是翱翔天空,自由自在的飞鸟,绝不是困于宫闱,与人争风吃醋的笼中雀。

    ......

    翌日,晨曦初现,金色的光辉倾洒在巍峨的宫墙之上,将朱红的宫瓦映照得熠熠生辉,似是给整座皇宫都披上了一层华贵的金缕衣。

    宫中上下一片忙碌景象,太监、宫女们步履匆匆,都在为今日镇北王的接风宴精心筹备着。

    江晚棠在太极宫龙榻上醒来时,姬无渊已经去上早朝了。

    她起身后,一排宫女们鱼贯而入,她梳洗上妆。

    透过铜镜,江晚棠看到了自己白皙脖颈上的几处红痕,宛若点点红梅,错落有致地绽放在那片如雪肌肤上。

    她眼睫颤了颤,下意识的伸手,轻触那几处痕迹。

    指腹摩挲间,江晚棠觉得那片肌肤有点发烫...

    那股烫热感从肌肤一路蹿至心间,惹得脸颊也跟着泛起两片绯色的云霞。

    镜中的人儿,一双含情桃花眸水润,像是蕴着一汪盈盈春水...

    江晚棠有些羞臊的咬了咬下唇,想起昨夜在温泉池的缱绻画面,耳根瞬间滚烫。

    脖颈上的红痕,是姬无渊昨夜在浴池里亲的,美其名曰:礼尚往来。

    江晚棠理亏在前,倒是不好发作。

    只是她没想到,一夜过后,痕迹会这样明显。

    江晚棠心中暗骂了几句,从宫女们送来华服里,挑了一套衣领较高的衣裙,试图将其掩盖。

    晌午未到,姬无渊便亲自过来,接江晚棠入宴。

    江晚棠抬眸便看到了他脖子上清晰明显的咬痕,倒是没想到他遮都不遮一下,就这样去上了早朝。

    姬无渊见她盯着自己的脖颈看,挑眉笑了笑,道:“好看么?”

    “爱的标记...”

    他存了逗弄的心思,故意将后面几个字,咬字极深,生怕江晚棠听不出来。

    江晚棠咬了咬牙,推开了他,快步往宴会所在的太和殿方向走去。

    姬无渊笑着跟了上去,在入宴前,握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一同入殿。

    殿内早已满座,朝中大臣们纷纷起身,躬身行礼,口中高呼:“陛下万岁!”

    声浪此起彼伏,震得殿顶的藻井簌簌作响。

    高坐龙椅之上的姬无渊微微颔首,抬手示意众人平身,脸上一如既往的淡漠:“镇北王远赴北疆,守护国土,今日特设此宴,为吾弟接风洗尘。”

    众人闻言,皆举杯恭迎镇北王姬无妄回京。

    而姬无妄却是在姬无渊入殿的那刻,一眼便注意到了他脖颈上的咬痕,眼眸瞬间阴沉了下去。

    痕迹过于显眼,不只是他,在场的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包括谢之宴,南宫琉璃,百里御风和百里御炎等人。

    自姬无渊入殿以来,姬无妄的目光便直直的落在他脖颈的那处咬痕上,幽深的眸光渐渐染上了阴郁的暗色。

    伴随着一声细微的碎裂声,姬无妄漠然地低下头。

    雪色广袖的长袍之下,坚固的杯盏到底还是不堪重负地碎了,他的掌心淅淅沥沥都是血,那样浓烈的血色,比不得他此刻心中滔天的怒意和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