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姬无渊抬手缓缓捏着眉心,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陛下,您还好吗?”飞羽关切地问。
“要不要传太医过来?”
姬无渊抬眸,他眼前像是蒙了一层黑,又隐隐透出一抹红来。
他摆了摆手,飞羽便识相的退了下去。
谁人不知陛下最是偏爱这位贵妃娘娘?
可谁又知道这位平日看起来娇娇柔柔的贵妃娘娘,藏得竟这样深?
深入敌营,以一人之力斩杀了山上上百号男子,这哪是寻常女子能做到的?
实在是......太疯了些。
这才几日,事态怎么就发展成这个样子了?
这事换做是他一时间怕是都无法接受,何况是一位威严不可侵犯的九五之尊。
待到飞羽离开后,屋内便只剩下他和江晚棠两个人。
他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沉睡中的江晚棠,那样复杂浓烈的情绪,他的眸色仿佛深沉的墨,又好似浓到化不开的夜。
夜幕降临,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江晚棠的脸上,衬得苍白的脸色更加柔弱,不自觉的引人怜惜。
姬无渊紧握着她的小手,沉默的看着她,看了许久许久。
看着看着,他的唇角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意,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苦涩。
他想起了,当初第一次对江晚棠产生怜惜时的情景。
是在戚贵妃的重华宫,彼时下着大雨,她被戚贵妃杖打的浑身是血,却仍旧不可求饶,顽强的爬到他的面前,举止大胆的紧攥着他的袍角,求他为自己做主。
大雨中,她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可怜小猫,在祈求主人的怜惜。
而他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从侍卫手中接过了那把油纸伞,偏向了她几分。
这伞一偏啊,心自然也就跟着偏了......
后来,她说要同他打赌,三月为期。
这样出格的举动,算是独一份了,但也确实成功引起了他的兴趣。
只是当时的他冷性冷情,不知情爱为何物,认为她不过是后宫众多女人里,模样最出挑的一个罢了,陪她玩玩又何妨?
她要帝王恩宠,他便给她。
反正他要的是有用的棋子和有趣的猎物,两人各取所需。
谁知道,这帝王与宠妃的戏码,演着演着,他便当了真,没了分寸......
就这样,事态的发展越发偏离了原本的轨迹。
现在想来,当初他便是被她这副柔弱好欺的表象,迷惑了。
那日在重华宫外的偶遇,到后来她惹怒戚贵妃被杖责,再到她的丫鬟拦下圣驾求救,以及如何引起他的怜惜和兴趣,都不过是她精心设计的罢了。
她以身入局,引他上钩。
一步步攻陷他的心防......
他想,或许她在进宫那日起,就已经在谋划着要如何算计他了。
姬无渊笑了笑,思绪回拢。
他喃喃出声,似自言自语道:“江晚棠,到底哪样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敢这样算计孤,欺骗孤,再利用孤的,你还是第一个......”
“若是换做旁人,早就该死了。”
只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姬无渊,愿赌,就该服输。”
他勾着唇,笑容几分自嘲:“是啊,愿赌服输......”
“我就算知道了这些,就算再生气也不舍得那样对你...”
“不只是不舍得,甚至是觉得要是有办法,能替你承担这些伤痛就好了。”
“我的棠儿要长命百岁,无病无灾才行。”
“……”
然此时的江晚棠却是皱了皱眉,她在睡梦中,梦见了姬无渊发现自己欺骗他后,正恼羞成怒的派人追杀她。
江晚棠这一睡,便睡了足足三日。
而姬无渊也守了她整整三日。
她能这么快的醒来,最先松了一口气的便是太医了,不然他每日看着姬无渊那张阴沉沉的脸,都生怕下一秒,他就命人将自己拖下去砍了。
只是在她眼睫颤了颤,快要醒来的前一刻,姬无渊便已经起身离开了。
江晚棠醒来的时候,伸手四处摸了摸,沙哑着声音,开口说的第一句便是:“天这么黑,怎么不点蜡烛啊?”
此时,正值晌午时分,一旁的云裳和太医看了一眼外面的大太阳,俱是眼眸猛得睁大了几分。
尤其是云裳,她抬手在江晚棠眼前晃了晃,后者眼珠看着前方一动不动。
便是已经走到院中的姬无渊,都顿住了脚步,快速折返了回来。
姬无渊一道凌厉的眼神,太医立马反应过来为江晚棠查看眼睛的情况。
而这会儿的江晚棠也反应过来,不是天黑了,是她的眼睛看不见了。
她没有哭,没有闹,相反的,很平静的配合着太医的检查。
太医仔细检查了一番,眼睛和眼睛周围都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得出的唯一结论便是,眼睛充血太久,伤了眼睛而导致的暂时性失明。
姬无渊闻言,揪紧的心脏才松懈了几分。
不是失明就好。
她眼睛生得那样好看,若是看不见了,该多可惜。
随后,他便又转身离开了。
而在他离开后,江晚棠的目光看向了姬无渊离开的方向,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她直觉方才那个位置是有人在的。
太医出去为江晚棠开药,煎药去了,屋子里便只剩云裳陪着江晚棠说话。
云裳看着终于醒过来的江晚棠,激动的又哭又笑的抱着她:“姐姐,你总算是醒了,可吓死我们了......”
江晚棠抬手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
两人闲聊了一会,江晚棠问起了雾冥山的后续事宜,以及那些剩下的女子。
她记得,她昏迷前曾让姬无渊将那山上的男子都杀光...
云裳握着她的手,回答道:“姐姐放心,陛下下令将那些畜生全部砍去四肢,和废了那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