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心道:“没事,一起吃,那戚府真要是敢下什么药,大家一个都逃不掉。”

    说前半句时,姜岁岁已经拿起了筷子,待到后半句,她立时又不敢下嘴了。

    “大将军,戚府还不至于这么胆大包天吧?”

    怎么说也是堂堂一个统领十万大军的将领,戚府说下药就下药,未免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莫启明但笑不语。

    沈心逗着她道:“不好说啊,姜姑娘把戚小姐都已经得罪透顶了,狗急了还跳墙呢,更何况是人。”

    “什么叫奴婢把人得罪透顶,大将军,奴婢也是听你的吩咐行事。”

    沈心道:“是是是,本将的贴身婢女,赶紧吃吧,吃完这顿,咱们回军营。”

    “咱们要回军营了?”姜岁岁止不住雀跃地道。

    这戚府她实在是一秒也不想待了,回了军营,那好歹还有一个小小的院落属于她。

    又顶着沈心贴身婢女的名头,没人敢欺负,虽说粗茶淡饭,但也比戚府每日过得心惊肉跳要来得强。

    “是,这冰州城内都是戚大人打点过的民生,本将看来看去,也没什么意思,哪天乔装打扮了再来。”

    “好。”

    为免真被人下毒,姜岁岁还是拿出银针,挨个将每道菜试了一下。

    确认无误后,她才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用完饭,戚大人带着戚夫人、戚柔在门口送沈心。

    同他们前两日刚来时的一样,戚夫人和戚柔一个雍容,一个娇俏,给足了戚大人面子。

    姜岁岁跟在沈心身边,待到要上车时,戚夫人忽然站不稳一般,崴了一下脚。

    姜岁岁急忙将戚夫人扶正,手心瞬间多了个小小的药瓶。

    她不动声色地藏进袖子里:“戚夫人,小心伤着。”

    “多谢,那两株牡丹还请姜姑娘多多费心了。”

    “夫人不必气,应该的。”

    两方人马就此告别,姜岁岁踏进马车,看着那“一家三口”的身影越来越远,隐藏在袖子里的手打开药瓶,闻到了些许血腥味。

    想必是戚大人的血,验毒不需要她本人进手术室,交给机器人就行。

    姜岁岁就着袖子的遮掩,把血扔进了手术室,然后悠悠地叹了口气。

    但愿小月能撑过今天,只要一天就好。

    入了夜,祁霁便可悄悄混入戚府,把假死药给她,等到第二日下人来送饭时,就会发现小月已死。

    一般下人暴毙后,尸体都是送到乱葬岗去的,只要祁霁能及时赶到那里,把人救走就行。

    虽说拿不到卖身契,但至少还活着,只是要离冰州远远的。

    她人微言轻,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车轱辘声响在耳边,沈心看出她心事重重,问道:“怎么了?”

    姜岁岁摇摇头:“大将军,我吃得太饱,肚子有点撑,想下车走走。”

    “好,你去吧。”

    沈心不疑有他,姜岁岁欲要下车之际,忽然又扭过头来。

    “大将军,我能不能晚点再回去,难得来一趟城里,我想多逛逛。”

    沈心看着她,依旧点头:“好,不过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让祁校尉陪你一道吧。”

    “多谢大将军。”

    马车再一次走远,姜岁岁从怀里一掏,把放进种植室里的黑匣子掏了出来。

    然后打开,最上面是一张白纸,歪歪扭扭地写着正阳街15号,小草。

    那是城北,小月的叔叔婶婶家,小草应该是小月妹妹的名字。

    姜岁岁继续往下翻,有素银簪子一根,银镯子一只,几串铜板,外加一些碎银子,统共加起来也就十两。

    这就是她全部的家当了,姜岁岁按照白纸上的地址,和祁霁一路找了过去。

    待快到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比一声高的咒骂声。

    “你个赔钱货,你姐姐几日没送钱来了,你还想吃肉,那肉是你能吃的吗,吃屎去吧你!”

    “我儿的衣服洗了吗,柴火砍了吗,家里跟个鸡窝一样,也不知道收拾一下,就知道吃!”

    “说你呢,哭哭哭,就知道哭,家里好好的福气全被你给哭没了!”

    随着咒骂声传来的,还有时不时地巴掌声,姜岁岁皱了皱眉,刚要推门进去时。

    “要打别往脸上打,没得让邻居说我们苛待她。”

    这是一个中年汉子的声音,他们应该是小月的叔叔婶婶。

    “我打怎么了,我给她吃给她喝,连打都不能打了,他们要说尽管说去好了,天底下哪有我这么好心的婶婶,没把她们姐妹俩卖进娼馆里去,就算好的了。”

    姜岁岁和祁霁对望一眼,后者再也忍不住,一脚踹开了那虚掩着的门。

    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正蹲在地上,搓洗着盆里堆得比小山还高的衣服。

    大冷的天,那小姑娘的手冻得通红,两只眼珠子里噙满了眼,却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另外还有一个脸圆圆的妇人,挺着巨大的腹部,显然是怀了身孕,而且就快生了。

    外加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蹲在角落一言不发。

    见到姜岁岁两人,那汉子站起身来,上下打量他们:“你们找谁?”

    姜岁岁把那黑匣子背在身后,没让他们瞧见:“请问这是小月姑娘家吗?”

    “是,我们是小月的叔叔婶婶,你们是戚府的人吧,来来,快请进。”

    怀孕的妇人见他们两人一个佩剑,身着黑色骑装,另一个头戴簪花,衣着虽不似小姐那般华贵,却也是好料子,当即热情地招呼。

    姜岁岁没承认,也没否认,对着那蹲地洗衣服的小姑娘道:“你叫小草是不是?”

    小姑娘不敢回答,胆怯地看了一眼叔叔婶婶。

    妇人道:“是,这是小月的妹妹,小草,姑娘是有什么事?”

    姜岁岁微抬起下巴,斜眼看她:“我在跟小草说话,你插什么嘴?”

    “你!”那妇人气得不行,伸出一根手指差点撮到姜岁岁面前来。

    祁霁适时地拔剑出鞘,直指那妇人,态度极为嚣张:“放肆,竟敢对姜姑娘大呼小叫,拿命来!”

    那妇人骇得往后一动,巨大的腹部都忍不住颤动起来。

    她却根本顾不上,膝盖一软,往地上就是一跪。

    “军爷、军爷饶命,妇人愚蠢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