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的控诉让钟薛高沉默了许久,“你应该跟我说的。”

    孩子的事情,又不是她一个人着急就有用的。

    两人都努力过,甚至去医院做过检查。

    都很健康,可就是没怀上。

    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过去两地分居,一年到头能团聚的次数少的可怜。

    好不容易他去战场上活着回来,立了功升了职又申请调派来了这边军区,虽然依旧两地分居,但从相隔两千公里缩短为两百公里。

    明明越来越好。

    可为什么,这些事情都瞒着自己呢。

    “我去处理这事,你在家等我消息。”钟薛高松开妻子,将人安置在沙发上。

    万代云眼眶湿润,“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是。”钟薛高直言不讳,“可我们是夫妻,从结婚那天起就要患难与共,不是吗?”

    真的是这样吗?

    万代云眼底的泪光,在家门关上、脚步声渐远后也消失了去。

    他平日里愿意当那个五大三粗的人,可关键时刻自己压根糊弄不住他。

    除了卖惨哭诉委屈,没有更好的法子。

    但能解决问题就行。

    钟薛高先去了武装部一趟。

    虽然是周末,武装部有值班的人。

    问清了沈穗家的地址,钟薛高去百货公司买了些东西,登门拜访。

    七月的周末有蝉鸣声不断。

    刚过了午饭的点,有人索性铺了张凉席在老树下午休。

    老蒲扇一摇一晃的,透着夏日午后的惬意。

    全然不怕蚂蚁把自己当运输通道。

    钟薛高深呼吸一口气,上战场前紧张忐忑也不过如此。

    毕竟,他要面对的是牺牲战友的遗孀。

    哪怕自己跟林建业并不认识、全无交集。

    午后的院子里还有些热闹,是小孩子在墙根底下玩石子儿。

    阴凉处倒是热不着。

    钟薛高轻声跟人打听,“沈穗家是不是住这里?”

    正在玩的几个小孩都齐刷刷的抬头看,下一秒有个小的扯着嗓子喊起来,“林小满,你爸爸回来了。”

    当即挨了一个爆栗,姐姐教训弟弟,“这不是林叔叔!”

    钟薛高瞧着委屈哒哒的小男孩,莫名想起了五月份那次在人民公园看花,沈穗的女儿认错了自己。

    小孩子,大概看到军装都觉得是一个人吧。

    不过他没找错地方就是了。

    一面之缘的小姑娘揉着眼睛从堂屋出来,身后跟着的不是沈穗又是谁?

    沈穗没想到钟薛高会找上门来。

    至于缘由,倒也不难猜。

    看来这次倒是真把万代云逼急了。

    来了个当兵的,找沈穗呢。

    这让院里邻居们多了些好奇心。

    沈穗把人请进门,敞着门说话。

    钟薛高也开门见山,“我也是才知道,代云的店面跟你挨着,她这人向来心高气傲了些,做事有不周到的地方说让你海涵,那是委屈你。”

    沈穗微微皱眉。

    对方态度放得很低。

    “不管怎么说,她跟程得胜做的事情就是不对,我这个做丈夫的常年不在家没能尽到提醒监管的责任,是我的不是,我跟你赔礼道歉。”

    沈穗正给人倒水,听到这话她错开身,“万代云同志不是三岁小孩,她还要事事请示钟副团长吗?”

    钟薛高听到这话,就知道沈穗是生气的。

    当然,应该生气,换做是谁都会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们夫妻一体,她做错了事我自是要承担着责任。这件事是我们错了,沈穗同志你要打要罚都可以,你开出条件就好。”

    沈穗直言不讳,“你是希望我放过程得胜一马?”

    马所长今天上午来找过她,委婉的提醒她万代云今天去了派出所。

    他虽然挡了回去,但能挡得了多久呢?

    想要沈穗尽快拿个主意,派出所居中调停一番,把这事处理了。

    不然难道还真把程得胜送去吃公家饭不成?

    那这样可真就跟万代云撕破脸了。

    马所长的意思很简单,沈穗见好就收,不然真闹腾的两家结怨,也不好。

    沈穗是烈属有武装部撑腰不假,但万代云还有个副团长的爱人呢。

    而且还是前线下来的战斗英雄!

    人家的前程不可限量。

    沈穗实在没必要跟人死磕。

    这件事沈穗还没拿定主意,她想着明天去武装部,请刘武军出面来调停这件事。

    并非仗势欺人,而是想借机卖刘武军一个面子,另外有武装部做中间人,把话说开,省得回头再有隔阂。

    但万代云把她男人喊回来了。

    钟薛高直接登门道歉。

    你要说态度不好吧?挺好的,人家副团长呢,跟自己道歉。

    林建业生前也只是个副营长。

    可你说态度好吧?万代云隐身了。

    这算有诚意吗?

    沈穗觉得不舒服,她有种直觉,就算今天自己答应跟万代云和解,她们日后还会再闹不愉快。

    钟薛高快人快语,沈穗也相当直接。

    这话问的钟薛高有片刻间的迟疑,“对,程得胜是代云的表弟,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也要对他负责。我会让他向沈穗同志道歉,承诺再不捣乱,并且赔偿你经济还有精神损失。”

    “听起来不错。”沈穗笑了笑,“那万代云同志也要做这般承诺吗?”

    钟薛高有片刻的迟疑,“往后我会管住她。”

    沈穗嗤笑一声,“您没直接回答我。”

    “这件事我全权负责。”

    “那如果我想要的是万代云的道歉呢?”

    钟薛高一阵缄默,“她跟我结婚十年,我们没孩子,她一直压力很大,这是我这个做丈夫的不是,没能给她安全感。”

    “除了这件事,其余的条件随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