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恒的西阁,壁上雪洞般,以广恒出家前是读书人的经历,壁上没有任何字画自娱,可见他持律甚严。
小才目光绕着西阁看了又看,打量了半天,又探出窗外俯瞰山水,想不明白王恒所言为何。
王恒便道他现下只是揣测,还须寻找证据,有了佐证再一一细说。
阁门推动,张西如探身进来,让二人去东阁坐坐。
东阁铺陈雅致,不亏为宾舍,同西阁的朴素不可同日而语。
王恒向张西如禀告道:“昨日首先发现广恒尸体的香,大概受了惊吓,今天从别院不告而别,我与小才打算下山去找他问问话,听别院的和尚说这香住在山脚翠华村,我寻思倘若天黑来不及回来,得要找个投宿之处,前几日做法会的刘府,好像也住在山下翠华村,刘府家大业大,应当不至拒绝我们。”
张西如颔首道:“刘府阔绰,且咱们与之也算是有些个交情,投宿一日应该没问题,不过我与刘太太乐娘及她家管事几番接触,都是她们来司业宅寻我,或是茶馆里清谈,我却没造访过刘府,你们到了翠华村问个讯便是。”
王恒道:“那刘太太不知道娘家姓甚么?她家的老太爷做过甚么官儿?若是到她府上,免不了要攀谈几句。”
张西如一拍脑袋,道:“这却不大清楚,多半是她家管事从未提起过,不然我多少会有个印象。”
小才道:“张先生,刘别驾的墓志中,没有提到这位刘太太吗?”
张西如道:“乐娘是继室,可写可不写,我当时问管事要刘别驾妻室的姓氏,他们只给了元配发妻的。”
刘太太这位美人,是继室。
她的排场那么大,小才还真没想到,只当她是刘别驾的元配夫人。
悟明端来茶水,王恒见日已近午,呷了一口茶便起身,张西如见他风风火火要走,也不拦着,嘱了几句路上小心,俩人便下了佛光阁。
道中无人,小才低声说话:“七兄,你是有事瞒着张先生吧?”
王恒缓缓点头道:“张先生事务繁忙,不烦他操心,咱们把事查清楚了再说。”
出寺门时候,遇见悟法,听说二人要去山下翠华村,他从前去翠华村做过法事,自告奋勇要带他们去。
小才推说已经问过别院的小沙弥,路径已是记在心里了。
悟法坚持要送他们一段路,送至山下,省得他们在路上多耽搁时间。
盛情难却,只得由悟法陪着下山。
从后山下山,走不到翠竹林,王恒便提出先去竹林看看,再绕至观瀑亭,沿着主道下山。
昨天下了半日的雨,翠竹林中,修竹葳蕤,枝节英挺,不管广文和广恒有没有在竹林会面,都找不到一点痕迹,足迹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
徘徊了几圈没有任何发现,三人便绕行至观瀑亭。
昨天把广恒尸首带回寺时,天色已经接近全黑,靠着灯笼的微光发现不了甚么细小的证据。
现在正值中午,也许能发现一些昨天被忽略的。
小才昨天记住了广恒划字的地方,字迹还在,看来从昨夜到现在没有人到现场破坏过。
至于观瀑亭内外,由于昨夜聚宝寺众僧是雨后前来,足上带的泥泞杂沓,已经根本辨不出脚印了。
王恒一边思量,一边向东眺望飞瀑,视线由上而下,发现亭子东边草丛中似乎躺着一张白纸,在这种山野地方,怎么会出现白纸?
小才走上前蹲下来捡起了纸,白纸被雨打湿又晒干,显得有些僵硬,还粘上了些泥污,但还是能够辨认得出这是张没有写过字的白纸,质地不太好,底色隐隐印着花卉,有些乡气的俗艳。
王恒取过来打量了半天,道:“看上去,似乎是市卖的信笺纸,不太高明。”
悟法凑过来看,摇头道:“这样的信笺,我们寺里肯定没有。”
翻来覆去看不出甚么机巧,王恒便小心翼翼放进了随身布袋里。
又搜索了一番,没有新的发现,也在意料之中,三人遂朝瀑布方向走下石径,向西而下。
王恒忽然想起前日刘府丫鬟小蝶,正是于此摔倒,便放慢脚步,仔细看清脚下道路,却见山道旁是锋利滚着几颗弹珠。
附身捡起来,发现这几颗弹珠打磨得非常光滑,不太像小孩玩耍用的,倒像是武人用的武器,比如荻溪阁主人程娘子的话本《金弹子》,主角便是使着一把弹弓,江湖罕有敌手。
小蝶摔倒之处,和发现弹珠,这两者之间有没有联系?
王恒且弹珠收入布袋,以后再说。
下山坡的路走得很快,不到两刻钟,便到了山脚,悟法止步于此,道:“两位施主若是遇到困难,可去翠华村孟员外处求助,孟员外秉信佛法,最是古道热肠。”
王恒与小才躬身一揖,谢过悟法,作别而去。
小才道:“翠华村,这个名字不一般,若是别处还罢了,南京乃是古都,翠华村,不知是哪里的出典?”
王恒思虑再三,道:“莫非是翠华摇摇行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