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悦儿有些担心她家的三匹马,小才告诉她那家栈是个老字号,买卖做得很稳妥,且又预付了房金,定会将马儿照顾得好好的。
至此,便再无顾虑了。
偏巧不多时有一艘贩布的船由此经过,货品放得不太满,足足还能容纳数人。
船家经年累月在水上讨生活,练就一双火眼金睛,眼睛一瞥就看得出来渡口几人是要雇船的,便大声招揽道:“五文钱一个人去松陵,八文钱去平望驿,十文钱到盛泽,要的上船。”
三人喜出望外,赶忙跳上船。
一路顺风顺水,不到两个时辰到了松陵,驶过垂虹桥,又行了小半个时辰,水面渺然,水光一色,一望皆平,船家说前头就是安德桥,要去平望驿就由此上岸。
费悦儿目力最佳,远远瞧见安德桥下泊着一艘小船,外形来看,跟早上接应双抬小轿的船极为相似,她示意俩人望去,这时,轿子抬下船,沿着河岸朝上走。
众人见了再无疑惑,让船家使力冲上前去,船家是个青壮,舢板划得飞快,片刻功夫到了安德桥下。
费悦儿跳上驳岸时,见轿子跟在一人一马身后,不紧不慢朝北走。
三人分工,费悦儿负责盯住轿子,王恒与小才去那艘接应的船只上看看情况。
那条船缆绳系在安德桥下,王才跨上船舷,朝船舱里一路看过去,不见有人,绕到船头,见船上人正在清洗船身,小才笑道:“阿哥,包你这船一日几钿?”
船上人懒洋洋道:“我这是驿站的官船,不外租的。”
这条船竟是平望驿的官船,那么指使他们去接那顶轿子的是甚么人?
王才不露声色,从另一头绕着船身兜回岸上,船上没有其他人,看来轿子里的女子确实已经抬下去了。
俩人追上费悦儿,见费悦儿愁眉苦脸靠在道旁大石块上,前面跟着的轿子走得太慢,令她大为苦恼。
轿子跟在一人一马之后,停停走走,从官道一直向北。
日已西垂,费悦儿不解道:“瞧他们的走向,像是要抬到吴江县城松陵,这就奇了,他们为何不直接在松陵下船,而要绕个大圈子,从平望驿再到松陵?”
“莫非,是要在平望驿见甚么人,会面之后再到松陵?”小才猜测。
几人皆不得要领,而今之计,也只得紧紧跟着前头轿子。
路上费了近一个时辰,轿子抬进了吴江县城松陵的北门。
进了县城,行人多了起来,三人便跟近些。
轿子抬过的街道,依稀有些熟悉,穿过长长的弄堂,停在一座大宅院前,赫然就是王恒与小才前些日子来过的松陵沈宅。
小才轻轻对悦儿道:“悦儿姐姐,这里就是叶三姑娘的舅家沈宅。”
ltdivquotcontentadvquotgt费悦儿“哦”了一声,面有喜色,看来,几日奔波没白忙活,轿子没跟错。
轿子停在朝南的正门旁边开的角门上,但是,却没法进去,沈宅大门上围了一圈人,十来个乡农装扮的汉子扛着锄头扁担,还有两三个乡下妇人,正在门前哭闹。
这群人的口音,有点像云间县那边的。
“叶天蓼,你这个中生,你还我妹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呸,叶天蓼,你这个杀才,你也配叫读书人。”
“沈二爷,我们知道叶天蓼躲在你府上,你要是包庇他,我连你一起打。”
“众位高邻,大家来给我伲乡下人评评理,沈家女婿打杀我家妹子,天下世界还有王法吗。”
看热闹的隔壁邻舍很多,那两三个乡下妇人拉住老太太们的手哭诉。
大意是她们都是松江府云间县老老实实务农的乡下人,姓朱。
妹子嫁于沈宅二爷沈君杜的妹夫叶天蓼作妾,虽是妾,并没有卖断,朱氏是良妾,嫁过去生儿育女,服侍老爷太太,还要种菜绣花帮补家用,没有半点不贤良。
不料今年一年没见过面,朱家去汾湖叶家探望,朱氏竟无故不见了。
他们问叶天蓼要人,叶天蓼这个无耻之徒一会儿说失踪了,一会儿又说已经死了,看来,定是被叶天蓼作践杀害了。
八十岁的老母亲,已经哭瞎了眼睛,他们去汾湖叶家讨要说法,不料被叶家轰了出来,这叶天蓼竟没事人一样,躲到岳家沈宅,就不肯出来了。
他们不得已,围住沈宅,让沈二爷把人交出来。
左邻右舍顿时七嘴八舌,说甚么样的都有。
“沈家女婿,真不是个人。”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沈家女婿,虽然是进士老爷,既然犯了法,大明律也饶不了他。”
“呸,啥进士老爷,家里蹲打秋风的进士老爷。”
朱家人团团围住大门,双抬小轿只得停在门前,头前骑马带路的那个人,轻轻将朱家人一推,也不知怎得朱家几个男人都摔倒在地,轿子就抬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