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菊英在夏悄开放
落下鲛绡帐,陆徽娘躺在床上拨弄着胸前的合欢坠,银片相撞叮咚清脆,本打算小憩一会,谁知一觉醒来便是申时过了一半了。
“姑娘真是好睡,起来坐会吧,若是睡多了晚上还睡不睡呢?”明心将帘子别到银勾后,帕子已经用温水浸湿过拧干了,明心拿着轻轻替陆徽娘擦着脸颊,额头,还有一双柔弱无骨的手。
陆徽娘尚在怔松间,任由明心一连串动作下来才清醒半分,望了望窗外的天空明亮得和中午也无太大的区别,好在鲛绡帐将大部分暑热都阻隔了,又铺了一层用冰蚕丝织就的绸缎,睡起来十分清爽。
陆徽娘双眼无神地倚靠在明心怀里,眨了眨眼皮又闭上了,睡得久了声音都是如同溪水流过只剩下遍地石砾的沙哑,“明心,我想吃冰碗。”
“乖,咱不吃。”明心依旧坚持着不肯让陆徽娘碰那种冰冷之物,
陆徽娘痛苦地哼哼两声也就作罢,明心拍了拍陆徽娘的脑袋说道:“姑娘,我哥哥已经把菊英的底细查清楚了。”
一听这个陆徽娘来了精神,立马从明心怀里坐起盘着腿听明心絮絮说来。菊英的本家原先还算不错,与贫苦简陋沾不着半点边,不过她父亲得了病,原不是什么大病但就是讳疾忌医,偏听信那些野方子。今听来一个抓药吃,明听来一个抓药吃,元气渐耗,如今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
而后来给菊英的父亲治病,她的母亲常年给人缝洗浆补,眼睛也不大好了,底下还有弟妹开销,整个家都是她一个人在苦苦撑着。
“老太太知道菊英家中的情况,每次的月例都厚待于她,因此菊英记老太太的恩,一直尽心侍奉在侧。”明心将从菊英那里听来和从她哥哥那听来的都告诉了陆徽娘,不知道陆徽娘打听这个做什么,莫不是真的相中了菊英的聪明伶俐打算将她调到青菲院为己所用?
“姑娘是不是嫌弃明心愚笨,所以打算将菊英从太夫人那里要过来……”明心越说越委屈,眼泪都含在了眼角快要坠下。
陆徽娘看她如此,起了心思点点头“嗯”了一声,这一嗯,明心几乎是抱着陆徽娘嚎啕大哭,边哭边喊:“姑娘别不要我呀,我不会的我仔细学,我保证不惹姑娘生气,我有什么错我都改……”
陆徽娘憋笑憋的实在辛苦,一张脸都要红了,颤着音线对明心说道:“那我能吃冰碗么?”
明心这才反应过来被陆徽娘耍了一通,撒开陆徽娘连眼泪都顾不得擦就下床去:“吃冰碗?姑娘还是继续睡吧,从梦里就能吃着了。还故意吓唬我,哼。”陆徽娘再去太夫人那里的时候,出来时总要和菊英说两句话。一开始还是叮嘱菊英好生照顾太夫人,过两日再送给她发簪等略值钱的物件,说是褒奖她伺候太夫人有心,再然后便是再送些略贵重的首饰让她拿回家去贴补家用。
菊英一开始不敢收,但考虑家中紧迫情况千恩万谢收下了,每次陆徽娘前来都是格外用心伺候,心里也是感激陆徽娘对她的帮助。
太夫人跪在蒲团上跪拜佛祖念诵着经文,手里的佛珠一下又一下地从指尖划下撞击在另一颗珠子上,清脆有序。陆徽娘不便进去打扰,就在门外候着等太夫人念完经文。菊英怕陆徽娘辛苦,搬来一个凳子放在廊下的阴凉处,请陆徽娘坐着等候。
“又到了发放月银的时候了呢,每逢这一天你们可都开心的不得了。我院里的那两个小婢子还商量着要去置办一件新衣,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你这衣服像是穿了很久的,怎么不为自己置办几身啊,你在姑母这里最得力,得到的月银应当不少啊。”陆徽娘轻摇的手中团扇,状似无意地提起菊英的难言之处。
“四姑娘不知,家中父亲身患重病长卧在床,母亲身子亦不大好了,婢子的月银给父亲买药还不够呢,哪里还有多余的钱财来置办新衣啊。”菊英一思及自己家中的情况,便要心酸地落下泪来,又怕失了分寸只得死死忍住,眼眶红了也不敢擦一下。
陆徽娘心中不忍,掏出绢子亲自为菊英擦去眼梢的泪水。她的柔情让菊英倍感温暖,仿佛不再是自己一个人咬牙支撑,有一个人能体谅她的难处给予她所欠缺的安全。
“可怜的姑娘,你比明心不过虚长两岁,偏这样重的担子都落在你的肩上。曾经父母为了自己百般辛劳,如今也是到了自己报答父母的时候。我心疼姑母年纪大了还要操劳府中家务,我的心和你的是一样的。你若是早和我说,我也能多帮上你一些,不至于让你在撑不下去的时候还要硬挨着。”
陆徽娘的柔声细语让菊英彻底卸下了心防,凄凄落下泪来。当即跪在陆徽娘面前说道:“承蒙四姑娘关照,婢子已经欠了姑娘不少的恩情,只能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姑娘。”
这一跪彻底跪在了陆徽娘的心上,她原先是想靠着菊英的身世来拉拢她,如今却倒是真真的想帮她。谁不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哪怕清贫些只要能顺顺畅畅的也是好的,可是背上的担子重得压住菊英要喘不过气来,既要侍奉太夫人,又要照顾父母,还要养育弟妹。
果真人的命,全都是神心血来潮随意定夺,却要凡间的常人咬着牙努力度过这一世艰苦生活。
不过陆徽娘,应当是感谢神的心血来潮,否则哪里又会让她死后重生呢。
陆徽娘将她扶起,手上的绢子都被菊英的眼泪浸湿了一片。她带着脉脉春风轻声说道:“你担忧自己的父母,我的长辈只剩下了姑母,你说我能不心疼她么?恨不得日日夜夜守在她旁边才好。不过姑母身边有你这个机灵人,我也放心。若是姑母有什么事情,你都要到青菲院去告知我,无论大大小小,知道么?”
“婢子知道了。”
听得屋内太夫人开始唤菊英,陆徽娘赶紧又替菊英擦了擦眼睛,哄劝了两句让她缓了缓心绪才随着她一同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