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暗处汹涌藏平静
“四姑娘谬赞了。”菊英福身谢过，脸上虽带着笑瞧起来却好像又有一点愁容似的。
“不过是从府里随便挑选的，你若是喜欢便领到你的院子中去吧。”太夫人半转着身看向菊英，对陆徽娘说道。
“姑母身边正应当是有这样机敏的人伺候才最妥当，徽娘不敢夺爱。”陆徽娘与太夫人打趣说道，这样的赞赏也没有让菊英失了分寸，依旧保持着女婢的本分。
又伺候了太夫人吃早饭，进退有度说话合宜，又故意挑选了民间有趣的乐事哄太夫人一笑，一顿饭倒也算吃的安乐。太夫人念着陆徽娘起的早，所以让她回去再睡一会，免得这一天都伤了精气神。外面的婢子打开帘子，甫一从屋内出来便觉外面热浪翻浮，金黄如网的阳光兜头盖脸地泼洒下来，顿时连衣裙也都带着融融暖意。明心立马迎上来，走到花园无人处陆徽娘才叮嘱明心派人去查一查这菊英的底细，务必要查的一清二楚。
“明心，我想吃冰碗。”陆徽娘拽着明心衣袖撒娇笑道，然明心只简洁明了地回了两个字断绝了陆徽娘的念想，“不吃。”
“这天气越发炎热了，若是在这个时候吃上一碗凉凉的冰碗，该是多么惬意呀。”
明心连眼都没有抬起一下，拿起已经晾好的温水递给陆徽娘，“多喝水比吃什么冰碗都好，而且姑娘每逢来月信都痛的死去活来，冰凉寒食都会加剧姑娘的疼痛。这种东西姑娘还是少吃为好，而且现在也没有到热得呆不住的时候，姑娘还是灭了那个念头吧。”
什么时候连明心也这么不近人情了，陆徽娘只能在心中默默哀叹。“姑娘不是让我去找我哥哥打听这大半年庄子铺子都发生了什么，听哥哥说，郭笑瑜将铺子中曾经得力的管家都辞退了，换成了她的人。结果那些人仗着是大夫人的心腹，中饱私囊，苛待他人。曾经的老人受不住纷纷都离去了，从此变成了他们为虎作伥的地方。铺子生意日落千丈，他们也毫不在意。”
陆徽娘风平浪静听明心说完这些，淡淡问了一句，“还有呢？”
“还有庄子是被清江侯当作了天下重臣贵胄、纨绔子弟、富贵人家的聚集地，平常人家不能进入。听说这个庄子清江侯原本不打算还回来的，不过他行事太过招摇，为人又嚣张跋扈，早有人看他不满。他怕此事败露被皇上察觉，所以……”
“所以心不甘情不愿地再交到我手中。清江侯位高权重，如今皇上连续清除了多方重臣和反叛势力，他在朝中地位更是蒸蒸日上，我不用打听都能猜到几乎到了一呼百应的地步。他一开设这个汇聚文武百官的场所，人们自然是趋之若鹜生怕被清江侯记恨在心日后针锋相对。”陆徽娘接着明心的话说下去。
她的骨节用力捏着杯盏而泛起白色，指尖蓄满了鲜血变得暗红，左右相比渭泾分明。双眼散发着阴阴寒气，连说出的话都似带着刀子强劲有力。
她真不知道是该说清江侯聪明还是愚蠢，皇上的动作连番下来，曾经与入狱的各位朝臣有染的官员都怕殃及池鱼，拼命收敛了自己的势力，骗他还这样大张旗鼓地结党营私，丝毫不怕下一个抄家灭族的人就是他清江侯。
不过也正是这样，越处于北斗之尊就有更多的趋附者众，他的势力迅速发展成为朝廷中不可牵动的体系。他越受追捧，皇上反而会更加依赖，即便惧怕也不能铲除他。
天底下哪有便宜的事情，一个人野心膨胀的越大，就会得到概日凌云的权势和取之不竭的财富，同样也更容易招惹雷霆狂风，处于众矢之的。结局如何，且看究竟如何取舍。要想享受泼天的富贵，就得做好遍体鳞伤甚至粉身碎骨的准备；若想安好平稳，就得承受默默无闻不为人知的平庸。
结果显然，清江侯是前者。
“姑娘，咱要把这些事情快点告诉勤王才是。”明心见陆徽娘面色凝重，知晓其中利害，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惧意。虽然将铺子庄子还给陆徽娘是皇上的旨意，但清江侯必定对陆徽娘心怀恨意。兼之陆徽娘平日对郭笑瑜并不算气容忍，一向将郭笑瑜视作掌上明珠的清江侯怎么还会放过陆徽娘？
哪怕清江侯不会亲自对付陆徽娘这个小小女子，但是郭笑瑜仰仗其父在朝中的地位，对陆徽娘的明枪暗箭必定少不了。且陆徽娘不是做低伏小的谄媚之人，假设陆徽娘真的投靠郭笑瑜，她也未必会真心招纳陆徽娘。
思及日后陆徽娘的处境，明心的心就像被放在被敲击的鼓面上忐忑不安，连脸色都苍白了几分。
“勤王的眼线虽不是遍布京城，但这些事情他一定是早就知道的。他现在应该已经开始思虑如何应对迅速壮大的清江侯，咱们在邓府少不得要隐忍几分郭笑瑜，免得给勤王添麻烦。清江侯是邓旭的岳父，若是他二人联手，恐怕整个朝廷都会动荡不安，凭勤王也不能压制。所以我一定要找出那些证据，要尽快！”
陆徽娘看着地面上新换的地毯，织满了春桃灼灼，夏荷碧叶，秋菊灿烂，冬梅凌雪，密密匝匝围的陆徽娘要喘不过气来。她再一次感到了急迫，当年萧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衰落，陆徽娘连一丝准备也无，如今她决不能再看着李珏深陷困境，一定要在那一日的来临前阻挡这一次，哪怕她所能做的只是微末之力。“姑娘先歇歇吧，我这就去让我哥哥去打听那位菊英的底细，尽快禀告姑娘。”明心俯身退下，即便走到阳光下仍觉冷汗涔涔。她心中暗暗感觉，这天下的风云都要按耐不住，新的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陆徽娘转头看向那一抹蓝色鲛绡帐，似乎连它也感知到天下隐藏的汹涌波涛，不安地撞击着周围的空气，击碎往日安宁的朗梦疏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