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四章金碧之中谢皇恩
陆徽娘背上的伤不再是动不动的就洇出血迹，再加上李珏送来的极好的金疮药，好的倒比预想的要快些。天热的时候陆徽娘懒得出门，常常手执一卷医书坐在摇椅上一页一页翻着，不过明心进屋来时总看到陆徽娘睡了过去。
今天虽算不上阴沉，好在太阳没有那么大，稍稍有些起风，明心为陆徽娘拿了一件披风以防路上风沙过大。一直因着受伤没有进宫谢恩，如今好些了也可去看看灵充媛。当日她受惊过度，又怀有龙裔，虽然没有消息传出，到底有些不放心。
而且浔阳侯和世子关在狱中也不知道有没有收到波及，还有……苏清乐。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个名字，此刻咀嚼在嘴边不知心中究竟是怎样的情绪。他在狱中应当是不好过的吧，皇上还没有下旨如何与魏国和解，但是无论怎样和解，苏清乐……不，是慕倾，都不再是自己曾经当做知己的那个人了。
昨晚李珏叮嘱，陆徽娘再有心想救浔阳侯也不要多言，一切会有他来安排。知陆徽娘者莫若李珏，原本陆徽娘便想借着自己救下灵充媛与龙裔而请求皇上放掉浔阳侯和世子，不过李珏既然这样说了，想来他心中已经开始做了打算。
“姑娘，一会进了宫咱们要不要去见一见太后？”明心思及太后曾经派人追杀陆徽娘一事犹觉背后发凉，此次进宫更是担忧。皇宫在她眼中比龙潭虎穴安全不到哪去，猛兽犹会躲在暗处袭击，更何况是隔着肚皮的人心。
“太后未必愿意见到我，若是她派人来传，我也不得不去，若是她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咱们又何必去讨人嫌。”陆徽娘整理好衣袖的褶皱，整个身体随着马车的前进而微微晃动。裙裾上的鸟雀站立枝头，透过小窗的光线落在云锦之上浮动着光芒，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高飞了般。
“宫里左一脚右一脚皆由不得人，不知道哪一步踏错就会跌入万丈深渊。不过趁着这次进宫，姑娘也可向皇上说说，咱们也不是没有庄子，大可以去庄子里休养，不必非要留在邓府。”明心想着陆徽娘在邓府并不算舒心，她又有思虑之症，这样长久下去难免加重病情，眼不见心为净，不如直接搬出去。
“旁人想让我走，我还偏不走。明心，这些话我不怕和你说，我一直怀疑先大嫂过身的背后有着不可告人的计谋。我一定要把事情查清楚，哪怕最后我的猜想全部都是错误的，我也一定要查下去。”陆徽娘的眸中闪着坚定的光，是初晨第一缕金光落在嫩绿的叶芽上，是引人注目的生机。
“那明心就帮着姑娘做姑娘想做的事情。”
皇宫的墙依旧高耸，琉璃瓦没有因为暗沉的天而失去了它七彩的颜色，望过去还是炫彩夺目。隐隐约约可以注意到动乱留下的痕迹，即便强力掩饰，在权利诱惑下爆发的贪婪还是无处不在。
踏进御书房便觉一股凉意，不是枝繁叶茂带来的阴影，也不是冰殿散发的寒气，而是打心底的谨小慎微让整个人不得不处于紧绷的状态。皇上的威严不减当年，陆徽娘还是从容不迫地行礼问安。
“民女陆徽娘，恭请皇上万福金安。”青色衣裙在地下铺散成一朵风姿绰约的荷花，明心亦随着陆徽娘行礼。
“都已经是公主了，还称自己是平民么？”皇上笑着将手中折子放到一边，冲陆徽娘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
“皇上福泽天下，赏给徽娘以公主之尊，徽娘感恩戴德。但徽娘不敢忘本，更不敢仗着皇上的仁慈而四处招摇嚣张。常人也好，公主也好，都是皇上的子民，在皇上面前，徽娘依旧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陆徽娘嘴角噙着浅淡合宜的笑容，如山间清风不缓不急地款款答来。
“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子。”
皇上的笑意越发浓了，但是他的称赞于陆徽娘而言，和寻常人夸她今日的发髻梳的精巧没有任何区别。
“多谢皇上夸赞。”
从御书房出来，外面已经飘起了细如牛毛的小雨，虽不至于立刻湿了衣衫，但行走得久了脸上也会带着一层潮湿的水雾。没有思及今日会下雨，陆徽娘和明心正站在檐下看着天空浓密的乌云和刮在风中的雨丝，福公公便执着一把伞走了过来。
“陆姑娘出门没有带伞吧，可巧老奴这里有一把，姑娘拿去用吧。”福公公将伞递到陆徽娘面前，恭敬说道。“多谢福公公。”陆徽娘含着感谢的笑容接过，颔首向后退了两步撑开雨伞便走进了那片烟雨中。
皇宫的道路弯弯绕绕，鹅卵石硌着脚底走的久了有些生疼，经过曾经陪着丹阳公主居住的宫殿，陆徽娘站在门口伫立片刻，住在这里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回忆并没有如潮水般涌来，竟还要用心去寻才能想起发生过什么。
“明心，你说有多少人想进皇宫里来？”
明心抬头看了一眼陆徽娘，没有思虑便直接说道：“外面的人挤破了脑袋也想进来。若真是让他们都进来了，肯定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不过都是贪恋这里的荣华富贵，想着成为处尊居显的人物。可是无论在这里住上多久，最后都固有一死。临死前可能也会像我一样，不知道耗费在宫中的一生究竟经历了什么，恐怕连能够想起的美好都屈指可数。何必呢，天下之大，自然有比富贵权势更为重要的东西。”
平整的墙壁被雨丝浸湿显现更深的颜色，处在宫墙之中能看见的雨也只能从这种细枝末节处发觉，可是墙角的野花生长的格外恣意，不受这些浊气熏染，是这里不起眼却又难以抹杀的亮丽绝色。
知道陆徽娘要来，灵充媛早早就让人备下了上好的茶水，桌子上摆满了各色各样的点心。抚摸着挺起的肚子坐在榻上不住地向外张望，直到看见那一抹青色从宫苑里渐渐临近，脸上的笑颜才舒展开来。
“给灵充媛请安。”虽与灵充媛交好，陆徽娘还是不差地将礼数行好，握着灵充媛的手坐在条案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