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合欢白袍露端倪
夜来花落知多少,海棠的绿肥红丰也退出了这个世界。屋内灯火一夜一夜地燃烧,暗黄色总能给人最深处的慰藉,身处其中似乎就能得到最眷恋的温暖。陆徽娘害怕黑暗,四处都是李珏的身影,耳边是他的呼吸。她一次又一次地点上灯,可屋内只有庞大的黑影和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将那身衣袍放在床头,夜夜摸着它睡去。
今日窗棂传来鸟雀清脆的叫声,唤醒缩成一团的陆徽娘。手指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挠着,痒痒的感觉越发清晰。睁开眼睛,在袍子洁白的衬托下,那如小山的合欢格外红艳,是情郎在前而女子娇羞的嫣红。她拿起一朵把玩在手中,小心翼翼地不去伤害它完整的样子。
这个明心,自己处处躲着那合欢,她却偏摘了这许多放到自己眼前。她将这些合欢放在窗边,等待着日光将它们晒干。合欢入药,也算是圆满。
在药堂忙了一天陆徽娘的身子开始发软,将毛笔几乎快要握不住。便早早关了药堂回到欢颜馆,盖着毯子躺在摇椅上。头脑越发昏沉,陆徽娘仅有的意识知晓这是再一次的昏迷。已是天亮,可醒来时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枕边依旧是一捧合欢花。
明心端着洗脸盆进屋来,见陆徽娘坐在床上茫然的样子,将帕子浸染在水中边说道:“昨夜姑娘好睡,早早便睡下了。我见姑娘睡得安稳,没敢吵醒姑娘。”
陆徽娘盯着床头的合欢花,明心的话如一阵风刮过耳边,并没有听到心里去。明心将帕子递到陆徽娘面前,也瞧见了那一堆绯红,以为是陆徽娘终于开始放下心中执念。合欢又有宁神的功效,放在床头怪不得好眠。“将这合欢放到窗户那吧。”陆徽娘接过帕子对明心说道。昨夜明心应当是来过一次,这合欢许是那时候放的。虽看到难免心中泛起波澜,可到底是明心一片好意,陆徽娘也没有再说什么,按照昨日的处理方法继续将这合欢晒干入药。
陆徽娘在清晨每每醒来,枕边都会有一捧合欢,陆徽娘不禁暗想,实在是难为坏了明心,合欢树本就高,合欢不易采摘。每次总能挑到最好的花,明心真是有心了。
陆徽娘已经对那身白袍产生了深深的依赖,每每入睡时都要来回抚摸。可是这一日从药堂回来,却是怎么也找不到那白袍所在何处。陆徽娘彻底慌了神,将屋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
“姑娘这是怎么了,屋里这是招贼了么?”明心进屋看见一地狼藉,不禁有些害怕问道。
陆徽娘跑到明心面前抓着她的肩膀摇晃道:“你有没有将那身白袍放起来?”
“哪身白袍?”明心被猝不及防地询问有些缓不过来,乍然明白陆徽娘所指什么,急忙摇头道,“没有,知道姑娘珍重,我不敢随意搬弄。姑娘日日都是放在床头,我整理被褥时也从不碰它。”
“那你今早看到它了么?”
“今早……看到了,它好端端放在那呢。”明心清楚记得,伸着手来到床前。明明今早还在这里的,可是此刻却不见了踪影。她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向陆徽娘,陆徽娘亦是一脸惊慌。
那是她的寄托,没有了那身白袍相当于再一次夺走了陆徽娘的希望。两个人再一次找遍了整个屋子也没有发现,急忙唤过其他人来问皆说也没有碰过。
那身白袍,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并没有人看到有不认识的人进出欢颜馆,一切都照旧如常。
陆徽娘瘫坐在地上,地板的冰凉抵不住她心底的惶恐,浑身的力气被抽干,后背额头也出了一层细汗。她握住明心的手呢喃道:“上天在惩罚我,它不仅不让李珏守在我身边,连最后的寄托也不肯留给我。”
陆徽娘认为上天给了她再一次重生的机会,已经是莫大的恩赐。所以她不能再拥有幸福,连幻想都不可以。即便重活一世,她依旧要孤苦一人。
陆徽娘怅然地坐在屋内,眼底再一次失去所有神色。明心焦急地在院子中团团转,却是想不出个好主意。突然当地一声,明心寻声望去,粗壮的柱子上赫然插着一支飞镖,而飞镖与柱子之间似乎还有东西。
明心跑过去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才将飞镖从柱子上拔下来,原来是一张信。明心赶紧飞奔进屋将信给陆徽娘看,上面写着:皇宫大乱,凉朝易主。
陆徽娘心中一颗石头猛然下沉,那封信在她手中被攥成一团。这封信的意思是说……有人起兵,争夺皇位?
这是……苏清乐的字迹……
陆徽娘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起的太急而眼前一片发黑。她顾不得许多,闭着眼吩咐明心让她即刻简单收拾一下东西,立马奔赴京城。
“姑娘……”
“快去!”
张娘子看到陆徽娘火急火燎地跑到这里来,连忙出去迎她,“你身子还未好,不能这样跑动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陆徽娘气喘吁吁跑到张娘子面前握着她的手说道:“姐姐,我有事情要回京城一趟,十万火急。药堂已经锁门不必担心,只是我这满铺子的工人劳你替我打点着,欢颜馆关闭也好,继续迎也好都由你决定。切记,若是一旦有消息从京城传来,你们要赶紧收拾包裹和钱财一路向西跑到魏国。”“这是什么样的大事得需要跑到魏国才能保住性命,妹妹你就别瞒我了。”张娘子见陆徽娘眼中的惊慌不免也开始心急,陆徽娘思及张娘子有着身孕不宜担惊受怕过度思虑,只得告诉她道:“京城怕有大乱,我怕祸及周围城池。”
陆徽娘向四下看了看将张娘子拉到角落低声说道:“若真的发生兵变,东荣与大凉朝有姻亲,必定会出兵协助凉朝,那时荣国也少不了发生战争。反倒是西魏,虽与东荣两国修好,但和凉朝无甚联系,想来应当是个避免祸事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