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凄凄夜风月已洁
一钩淡月天如水,那个张惶的背影在晦暗的街道上停留了须臾,李珏是知道的,周晋一向对陆徽娘有敌意,后来听明心说来北城途中周晋曾经将剑架在了陆徽娘的脖子上。而这次周晋悄无声息地便来了北城。周晋的脚底刚刚沾染上北城的尘土,陆徽娘就消失了。
李珏怎么可能不怀疑他!
而酒百里知晓陆徽娘不见了以后,也赶紧着派人出去寻,救治过的病人那么多,总能得到一两点消息。
李珏是一直提防苏清乐的,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李珏怀疑最多的除了周晋,便是格腾。格腾向来奸诈又心狠,李珏屡屡在格腾面前把对陆徽娘的爱意尽数收了起来,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不主意打到陆徽娘身上。
莫非,格腾打听到了什么?
但是他二人即将合作,格腾如此是否又太过冒险?
捋不清个头绪,李珏便恨不得分出身来挨个去问上一问。不过眼下格腾已经离开北城,若是追他还不如仔细盘问尚在这里的人。
天色已深,栈已经打了烊。小二仍在睡梦中听到连续不断又急促如雨的敲门声,想到以往听到的那些鬼怪故事,顿时浑身起了一层栗子。披着外衣哆哆嗦嗦地去开了门,背对着月光的李珏面色模糊,身形颀长差点将小二吓个半死。
李珏立即点了他的穴位,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不会伤你性命,但我有紧急之事需找这里的一位住商量。在我点开你穴位以后,你不许出声,速速查清他在哪个房间。”
店小二眨了眨眼睛,李珏这才解开他的穴位。店小二也并非什么都没有见识过,禀着一把仅能照亮三尺的油灯来到柜台前查看。再得知了苏清乐的房间,李珏轻声道了一句“抱歉”便飞奔上楼。
楼下的店小二看着那个隐匿在黑暗中的身影,摸着书页的手仍在发颤。
还未等李珏用剑挑开门阀,这才发现门是虚掩的。径直推开了门,苏清乐正悠闲自在地坐在桌前喝茶。恍若知道李珏会来一样,苏清乐将另一个茶杯倒满,推到桌子的另一边缓声说道:“我自是知道,来到这里你一定会知道,所以日日备了茶,等你来喝。”
李珏一开始并未打算早早就与苏清乐见面,既然他并无任何皇命,又不是前来寻自己,是要在暗处好好盯着他,看看他究竟要做出什么。不过现在被逼无奈,他不想做背后的那只黄雀,如果苏清乐真的是那只螳螂。
“夜深了,你竟还有这样的好兴致,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为了掩饰做贼心虚?”李珏放下手中的剑,坐在桌前仔细打量了苏清乐。他还是那样,似乎永远都不会慌乱。
苏清乐并未再穿白衣,而李珏依旧还是那一身玄黑。
“你我应当一心,何来什么做贼不做贼的。只是我不清楚,勤王暗地里将周晋传过来,又是什么意思呢?虽然勤王在皇上面前说过,从此便不再做那勤王将军,可是这些兄弟到底和征战沙场数年,感情难免深厚,可又有什么是需要背着我的呢?”
一直垂着眼睫的苏清乐,忽地抬起头来看向李珏,他眼中的是李珏已经为陆徽娘而消散了的坚定。抿去杯中一口清茶,这茶烧的倒是够了时候。
“周晋与你共同前来,何来是我暗地里将他传来?”
苏清乐放下茶杯眉头轻蹙,“非也,周晋是先一步前来北城,而我怕北城有变,遂跟在他的身后,恐怕周晋还不知道我也到了这里呢。”
李珏沉默半晌,苏清乐作恍然大悟道:“原来周晋前来,既没有奉了你的命令,也没有告知于我。那他是为何前来这里呢?”
李珏黯然开口道:“陆徽娘不见了。”
此话一出,苏清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不可置信地看着李珏。将手中杯狠狠放在桌子上对李珏厉声道:“她不见了你就赶紧去寻她呀,你竟还有心思到我这里来盘问我与周晋究竟有何目的!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情……”
苏清乐话还没有说完,李珏便低吼出声:“我已经将能派出去的人,全都派出去了。”然后失落无奈道:“但还是没有查出个所以然。”
苏清乐也镇定了心神只摩挲着杯沿,缓声而道:“我曾经见过她,只不过了了说了两句话,她便离去了。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今天下午,她旁边的一个小丫头说,她去了回春堂,可是回春堂的人却说她并没有去过那里。我这才意识到出了事,急忙派人去寻,但是天已黑路上行人稀少,根本什么也问不到。”
苏清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被李珏敏捷抓捕到,“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你不在军营的时候,我曾经与周晋一同巡查,他似乎对徽娘很是不满,,听他言下之意,是要私下里处置了她才好。周晋私自前来,会不会就是为了徽娘?”
“我方才去找过了他,他说并没有。我还是信他的,他无论再怎么做,也还是会顾及我的。”李珏衣衫上的暗纹,在明亮的烛光下闪着奇异的光。虽然心下对周晋有疑惑,但还是愿意信他的。
苏清乐敛容道:“只怕是勤王想反了,他正是因为顾及你,所以才会出手的。周晋是个忠将,可那是对你并不是对徽娘。还是派人盯紧着他为好。这次前来我并没有带几个人,我会让他们立即出去寻找陆徽娘。”
肃肃杀气在苏清乐面上显现,原本从容的眸子此刻像是海面汹涌奔腾前的平静,周围的火烛一闪一闪将愤怒渲染开来,苏清乐对李珏道:“若是你保护不好她,就不要再将她留在你的身边。”
李珏侧过脸看他一眼,道不明的心绪在他心底荡漾开来,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挂念着陆徽娘,一挥衣袖急忙离去。
苏清乐在他背后冷冷看着,桌上茶水也已经全都凉了,再没有一点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