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思慕万千香兰毁
“若不是二皇子直接捣入敌窝恐怕还不能进行得如此顺利。”李珏拱手对李珂行礼赞叹道。
程季听到二皇子三个字登时不再动弹,只是瞪大了两颗眼珠如牛眼一样。李珏转身对程季也拱手道
“在下勤王李珏,有所得罪还请见谅。”
抬起头一双眼睛如黑曜石熠熠闪亮,似乎万千繁星都住在了里面,嘴角含笑梨涡浅浅,一袭黑衣气度逼人。
陆徽娘端着药来到德妃的寝殿,她只穿浅橘红桃含苞待放袖口碎花寝衣,一头青丝就这样肆意披散下来,月光透过薄薄惟帐流出如溪水般柔和而畅通的凉光,有缕缕香味穿过窗棂的缝隙钻进人的鼻孔,是最后茶花的味道。
她身上的银线牵动着月光形成一道屏障,似乎是哪座仙山上的仙子不甘寂寞落于人间,轻轻一抬手,透明的指甲似乎绕着一圈花香洁然生耀,她就这样,淡淡地静静地站立窗前,看着外面黑色与斑斓的融合。
“娘娘,您怎么下床了?”陆徽娘将药放在桌子上赶紧走过去,想要将她扶到床上去。可她执拗得很,竟是一步也不想离去。
“你听到了么?锣鼓鞭炮齐鸣,人们觥筹交错,新声巧笑流转在每一个角落。大红色的喜绸包围住了每一片青瓦,烛光整夜不息。”德妃茫然地看着窗外,眼睛里忽然有了光,那样的绚烂夺目,“院子里是谁在舞鞭?那样响,那样快,我要去看看。”
说着德妃便要向外面冲去,陆徽娘急忙拦住她的去路,双眼含泪道:“娘娘,没有人舞鞭,外面没有人。”德妃的眼泪肆意流出,在洁白的面皮上留下数行晶莹泛着烛光的痕迹。她的身子瘫软下去,陆徽娘也只好紧跟着蹲下去,将她孱弱的身体抱在自己的怀里,她的青丝不再柔软光亮,像一把蓬草直扎得颈窝有些难受。
“我也好想再舞鞭,好想骑马驰骋在夕阳下,好想他能牵着我的手一起走过长长的街道跨过喜盆高高兴兴地嫁入林家。我不需要八抬大轿,也不需要三茶六礼,我只想要他啊。”德妃的眼泪顺着下巴滴在陆徽娘的手上。
陆徽娘只能默默陪伴在她身边,德妃的疼痛她不能感同身受,只是看着她难受自己也难受。她摸着德妃的身子,那么脆弱,仿佛在晴天下的一片薄雪,轻而易举地就要化为一滴水。
“娘娘……”这一声呢喃,便是融了她所有的话语。
伺候完德妃喝了药,德妃强打起精神非要在书桌前写下一封信笺: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交到陆徽娘手里让她一定要交给她的心上人。陆徽娘握着手中纸条,沁出的汗已经将纸条湿了边角。
陆徽娘点点头应下,刚要离去德妃又将她拽住了,从她的手里又把纸条拿了回去。
“罢了,看到了又能如何呢?”
陆徽娘看着她落寞的背影,是啊,看到了又能如何呢?他不能闯宫门来找她,不能将她接走,不能抗旨不遵,否则便会连累满门。
爱而不得,大抵是世间最悲痛之一。
陆徽娘扶着德妃睡下,轻声哼唱着母亲曾经唱给自己的歌谣,她很听话地闭上眼,像一个哭累了的小女孩进入了自己的梦乡。
明心悄悄过来唤了一声“姑娘”,陆徽娘又看了一眼德妃,见她睡得安稳便出去了。
“杏儿怎么会自尽?你不是盯着她么?”陆徽娘疑惑地看着明心。明心点点头,有些感到办事不力而愧疚道:“是。奴婢见她在慌乱之际溜了出去,奴婢便一直跟着她,竟看到她去了静昭仪那里。奴婢便在外面等着,出来时还是好好的,回到她自己的房间便是一口血吐在了那里。”
“静昭仪……”陆徽娘呢喃道,“德妃与她向来无仇无怨,静昭仪怎么会下毒害她?”
“奴婢不知。”明心垂下的头复抬起,“奴婢再去打听打听。”
“这样太过点眼,这仇慢慢和她算。”陆徽娘牵过明心的手,很是愧疚,“最近我一直忙着德妃的事,忽略了你,你都瘦了。”
“姑娘说这些干什么。德妃是姑娘和明心的恩人,况且德妃现在身子虚弱得厉害,明心知道轻重,也会照顾好自己。姑娘也不要太过伤心。来日方长,咱们总会有机会的。”
陆徽娘点点头,和明心一起回了房间。皇上自从上次离去便是再也没来。纵使解了禁足恢复份例,那些拜高踩低的宫人依旧苛待着瑶华宫。好在以往皇上赏赐的不少,德妃也没有需要别人办事不需要赏赐。
宫里的烛光越发疏离,浅浅地只能映出一个影子。陆徽娘自从出来后便是一直发奋将落下的医书急忙补回来,常常过了子时才睡。眼底下的乌青连脂粉都要掩不住了,嘴里还时常嘀咕着这种草药和那种草药的区别。
明心不知道她这样努力是为了什么,总想着以后若是出了宫开家医馆倒也不错。陆徽娘刮了刮她的鼻子,说正是想到一起去了。
林府的婚事喜庆地办了起来,陆徽娘知道这个消息有意地想要瞒着德妃,但是德妃日日总是笑容澹澹,像湖面上最小的涟漪荡漾开去。倒让陆徽娘想要开解也无从开口,只能过一天是一天。
冯舒被皇上注意到,但他依旧只想做一个为宫人诊病的小太医,不求功名利禄,只求问心无愧。皇上不便强求,也由了他去。
这日陆徽娘端了脸盆去德妃寝殿,唤了几声都没有回应。见她还在床上睡着,她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样香甜了,陆徽娘一时不想打扰她。转身离去之际,一个不好的念头在头脑里炸裂开来。
陆徽娘惊异地缓缓转过身去,像一个被银线牵动的木偶,僵硬地伸出手臂去摸了一下德妃的脖颈。那样凉,那样安静。
她穿上了自己最喜欢的男儿装,可是面庞却像一个精致的娃娃,闭着眼长长的睫毛覆在眼下,细纹被尽数舒展开来,这样美的她,亦是这样安静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