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往昔暖意记心间
皇上负手站立在窗前,看着窗外掉落满地的黄叶,片片经络已经不再流淌着最初的汁液,变得干瘪脆弱,轻轻一碰便整片破碎,落下一地粉末。
李珏拿着箭头和纸条来到御书房,宽阔的正殿门口跪着二皇子和三皇子,风一阵一阵地扑向他们的热身子,似乎想在他们身上汲取一丝温暖。衣袍被风吹起呼啦作响,两个人皆面如土色垂首而跪。
二皇子压低声音问道:“你说会不会真的查出什么来?”
三皇子头不偏用余光看了一眼二皇子,不屑地转而看向地面:“就算查出什么,总之不是我做的。但是不是你做的,那就不得而知了。我劝你早早去向父皇禀明,或许父皇念在父子之情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二皇子当即不同意三皇子的说法,差点要站起来指着三皇子大骂,只得生生忍住:“血口喷人,无凭无据你凭什么说是我做的!”
“就凭父皇器重的人是我不是你。”
李珏听得头疼,此刻跪在这里居然还有心争论,不顾房内皇上是否再次龙颜大怒,说是请罪,又有谁是真的认罪。现在的天气一时分辨不出到底是不是傍晚降临,只是估摸着时辰不早了,随即上前打算进入御书房,经过两位皇子便被低声唤住。
“小珏,你可是有什么事要向父皇禀报?”二皇子急切问道。
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放在了袖兜里,若是让二皇子看到那枚箭头,说不定就直接冲了进去嚷着自己并非幕后凶手,看着二人皆不稳的性子,果真是因为皇后和杜贵妃将他们面前的路都铺好让他们直接前行,这种时候还自乱阵脚,当真是愚不可及。
“是非对错皇上明鉴,自会有所定夺,那我便先进去了。”李珏说完抬腿便进去了,不过耳力极好的他在关门之前听到三皇子低声嘀咕了一句:“有什么好神气的,不过是卑贱之人所生的棺材子。”
李珏微微一笑,像是一阵风轻轻骚弄了一下耳朵,随着宫门掩上便将声音都挡在了外面,从小这两位哥哥就从来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过,二皇子因着有皇后教导,要有哥哥的垂范和嫡子的容量,遂平时对他还好些,不过三皇子是处处针对于他,尤其是在皇上嘉奖以后。
兄弟之情,薄淡非常。
进了屋看到皇上的背影,依旧直挺,周身却是散发出一种老态,那是任何都无法遮掩住的。父王去的早,娘也去的早,自己不仅仅是哥哥拉扯大的,更是皇上看着长大的。进学堂皇上便叮嘱过太傅一定要尽心传授他知识,下学后有时也会将他传到御书房过问他功课,每每看到皇上满意的笑容,李珏便越发地用功,力求字意详熟。当写出第一篇策论,作出第一首诗,便巴巴地过来让皇上过目。他被皇上揽在怀里,感受着胸膛传来的温度,他私心里便将皇上当成了自己的父亲。
后来皇上在他面前提及国之武将无可用之人,他便记在了心里,日日去学堂听太傅讲课,夜夜在庭院里拿着小树枝比划练武。后来也有嫔妃看他不顺,听着皇上赞赏他的话语觉得挡了她们儿子的路,便在他的汤粥里下毒,幸好及时发现。皇上知道后便将那妃子处死,她的儿子便过继给了别的亲王。
从此他的饮食皆被细细查过,确认无误才能用下。皇上也极是关心他的身体,叮嘱他不可过度劳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习武受伤乃是常事,皇上便取了药膏帮他抹在伤处,此等殊荣,旁人是没有的。更有甚者说他是皇上与宫中最卑贱之人所生,因着名声不好便交由忠勤王抚养,日后是要继承大统的。
皇上大怒,下令彻查背后嚼舌根子的人是谁,通通杖毙割下他们的舌头挂在玄武门上面以儆效尤,李珏感激,也当众称自己必定忠心,扶持未来君主守卫疆土,更在关外待了数年受风吹之苦表明自己绝无登位之心。
由此,宫中嫔妃便放下了那些日悬夜悬的心,一心教养自己的孩子。因为七皇子李睿泽不喜宫中权势又不屑勾心斗角,遂和李珏心志相投,进进出出皆为一起,有时李浩也打趣他们二人的关系更要好于兄弟两人。
李珏站着深思:他还是自己最尊崇爱戴的皇上,那自己还是他最深信不疑的臣子么?
“臣见过皇上。”
此刻并不是叔侄叙情的时候,剑拔弩张迫在眉睫的凶氛在这皇宫里流转,人心惶惶,此刻,皇上是君他是臣。
“朕命你去查,这么快你便查出结果了么?”皇上转过身来,丝毫没有受过伤的样子,李珏知道他在硬撑着,身为皇上在这紧要关头,更不可抱病在床,万一天下皆动,皓月国定然是平复不了的。
李珏双手行礼,将自己方才翻涌上来的心绪极力地压制下去,战场之人切忌动情。恢复了一贯的冷静道:“他们没有留下活口,臣想即便留下活口,他们也不会吐露半个字,反而还牵连家人,所以臣只能在狩猎场找到一些物证,并无人证。”
皇上坐在宝座上不怒自威:“拿给朕瞧瞧,看看到底是些什么好东西。”
李珏从袖兜中掏出箭头和纸条恭敬呈上,皇上首先检查了一下箭头,见到那个“二”面色一沉,双唇抿成一条细缝,又看了一眼纸条,岭南的语言他是识得的。“你有什么想法?”皇上捏着那张纸条,指甲都泛出白色却面不改色声调平稳地抬头询问李珏。
李珏面有难色,不知该如何回答:“二皇子,三皇子都是臣的哥哥,怎么说都有偏袒一方的嫌疑……”
“但说无妨。”
有了这句话,李珏便正容说道:“虽然那枚箭头上刻着二将所有祸水全部引到二皇子身上,但是刺杀之人想必绝对忠心他的主子,又怎会轻易暴露出自己主子到底是何人,相同那张纸条也是,若是有人故意陷害安南王,这也说的通。”
“所以还是无法确定到底谁是想要谋害朕的幕后主使。”皇上看着李珏,眼中一丝急迫闪过。
“臣有一事,还请皇上恕罪。”李珏说着便跪下将头磕在交叠的手背上。“说吧,朕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