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银针入木深三分
谁人不知道丹阳公主是皇后的掌上明珠,说一不二,有了她便相当于有了皇后。
“那你就不常进宫看望母后了?”皇后刮了一下丹阳的鼻子,仍像是没出嫁一般。
有宫娥禀报此刻太医已经在外面候着了,陆徽娘将裙摆放下皇后才让人进来,随后还跟着她的丫头明心。原来明心去禀告皇后和太后今天陆徽娘身子不适不宜在侧侍奉,便在月笙殿等待,可总也等不来便去了太医院,太医说并未来过。明心不知该去何处寻找,索性便一直在太医院等待。谁知就听到了消息。
明心将绢子搭在陆徽娘腕上由太医把脉,而后太医说道:“姑娘是否夜不安寐,思虑过多?”陆徽娘点点头。
太医又问道:“姑娘是否一到阴雨天气便觉关节酸痛毫无力气?”
陆徽娘又点点头。
太医便明了了,下去开了方子,拿来一小钵药膏,说道:“微臣每日会去给姑娘针灸,好在姑娘寒气侵体时间未久,不消一月便会根除。这药是上好的金疮药,每日抹在姑娘伤处,半月之后便可好了。”
“有劳太医。”
将太医送出去,皇后便让陆徽娘日后在月笙殿休养,不必过来伺候,待身子养好了再说其他。差人将陆徽娘送回去,又简单和太后说了说,只说自己不小心磕到了。可是太后心里和明镜似的自然明白,倒也没再说什么,送了一些药材只让她好好养着。
除了太医每日会来针灸,丹阳偶尔怕陆徽娘寂寞过来找她聊天,其余便是李珏过来看她。日子便在敷药换药闻着药香味这样度过,抬头可见白鸽扑棱着翅膀呼啸而飞,有几根白羽掉落在庭院中,陆徽娘便让明心拾来夹在书里。
日光好的时候便搬出绣架一针一线地绣着,好在只是先想到了绣合欢,颜色没有太杂,没有那么费工夫,许多片成了形。陆徽娘的绣工了得,合欢在空中飘浮的柔软和多姿绣的极其生动,恍惚真有一阵风将已经消失的合欢留了一部分吹到陆徽娘的月笙殿里来安安稳稳地停在了绣布上。
如此看书的时间便大大增多了,也不必劳累去伺候太后和皇后,记在心里便省了许多劲。只是许多药材长的相似周围又没有实物,一时分辨也认不清。陆徽娘只能将他们的分别一记再记,以免日后用错误人性命。
夜深人静无人之时将明心也遣了下去,陆徽娘便拿出一块布,上面标注了人体的各大穴位。陆徽娘曾趁丹阳公主过来聊天之时劳她为自己带来一包银针,也并未多做解释。丹阳倒是信任她并不多问,交给她也不追问到底有何用途。
夜深之时陆徽娘便将布挂在柱子上,自己用银针射击穴位,可是往往落了一地银针一根也扔不进去,陆徽娘捡起时总是一声叹息,然后不气馁地继续练习。
“照你这样扔,便是扔上一年也不会有任何用处。”不知何时李珏坐在了窗前,也不知他到底看了多长时间陆徽娘练习。
“你什么时候来的?”陆徽娘勉力从地上站起,虽然疼痛倒也不是不能忍的地步。
“有一会了,只是看你一根也射不进去,有点烦闷。”李珏从窗户上跳下来来到陆徽娘身边拿起她手中的银针来到远处,手指一闪银针当地一声便问问地插中了那人形的心脏处。
“你是怎样射进去的?”陆徽娘定定看着那根还在颤动的银针,知道他向来习武这对他来说委实是件小事。
“你若真是学会了这样一件本事,倒也不错。”李珏踢了一个凳子,那凳子便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她的身后。
陆徽娘勉力坐下,撇了撇嘴:“瞧你这小气吧啦的,不教便不教。”
李珏走至陆徽娘面前俯首看着她,冷不丁这样近的距离陆徽娘被唬了一跳差点从背后仰过去,还是李珏眼疾手快将她揽住。陆徽娘窘迫一笑从李珏怀中逃出,动作过于急迫不小心牵动了伤口。
“嘶……”陆徽娘捂住膝盖蹙了蹙眉,伤口看样子还没有好利索。
李珏无奈却又不能再做些什么,便尽心教陆徽娘如何发力,如何一击必中。陆徽娘学的极其认真,连自己和李珏的距离越发近了也未察觉。
“时辰不早了,你好好歇着吧。以后还有的是时间呢,不必贪图这一时。”一个时辰之后李珏便让陆徽娘去休息了。听太医院的人说她忧思已久,身体疲乏。既然她想要的一时不能得到,便只能先养好身子以待来日。
李珏离去陆徽娘便收拾起银针和布,谁知李珏又返了回来再次将陆徽娘唬了一跳。
“看你在绣合欢,若是绣成了它便是我的了。”
“怎么就成你的了?”陆徽娘一面收拾医书一面斜眼瞪着李珏。
“嗯,就是我的。”说完李珏一个黑影便又离去了。徒留下陆徽娘在原地叹息,好好的一个王爷,偏偏要像一个土匪强盗一般,见什么便要抢什么,还要做梁上君子来无影去无踪,真真是无奈至极。
一时没有睡意,将软枕放在背后陆徽娘盖过被子不自觉地便想起了丹阳和自己讲的那些趣事。宋宸轩倒是极疼她的,也不肯让她受委屈,知道她有小孩子脾气尽可能地让着她。下了早朝忙完手边事务便去集市上为她买最喜欢的糕点。
看着丹阳一脸的幸福开心,陆徽娘不禁亦带着暖暖笑容。最开始的甜蜜最容易维持,希望在数年之后,数十年之后,宋宸轩依旧能如此待她。
窗边的昙花在淡薄而明亮的月光中悄然绽放,像是承载了天地间最柔和的光亮,为了不辜负月光的深情便用自己最美的几个时辰来回报。哪怕时间极短不久便会消散,可这已经是自己唯有的美好了。
陆徽娘放下软枕看着那一片如白雾月光和皎洁昙花,树叶簌簌作响吹乱她原本平稳的心绪,膝间还有隐隐疼痛传来让她保留几分清醒,她知道自己最终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最终自己终将得到什么。
一具白骨,一抔黄土,那便是自己。
现在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借了别人的来完成而已,到最后终将也是要还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