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玦看着千夫长带着一群守卫,气势汹汹的过来,到了门口都没有往一旁的他身上看一眼,一副立刻就要进去的架势。
刘玦快走两步,到了那千夫长面前,原来是钱将军,忙拦住他摇摇头,早上他已经看到刘大壮,又给他们一人发了一枚辟谷丹。
钱将军挥手示意守卫们等在门口,他跟着刘玦走到一边,朗声道:“殿下,已经两日了,属下认为不能再放任他们这般,身体会受不住的”。
刘玦已经坐了一天的冷板凳,都没人搭理他,现在见那千夫长面上的表情,没忍住调笑道:“钱将军,本王怎么记得,当初让你过来的时候,对着他们,你可是百般看不顺眼的,现在不过是少吃几顿饭,就担心成这样!”
当初钱将军受伤,不过是暂时退下来休养,却被派到这里担任守军将领。
钱将军表情坚毅,声音更是冷淡,“属下不是看军器监们不顺眼,是看所有人都不顺眼。”说着还看了刘玦一眼,眼神明晃晃的告诉刘玦‘其中也包括你’。
刘玦被钱将军的回答噎了一下,只是人家一个战场上拼杀的千夫长,被他弄到这里,埋怨他几句也正常。
刘玦只好对着他尬笑道:“那不是钱将军你胆大心细,如此重要的地方,交给旁人我不放心么?”
钱将军也不是真的莽夫,见好就收的道理他懂得,抱怨一句已是极限,更何况他也知道,当初要不是他母亲求到了刘玦那里,他也不会这么安排。
可是他们钱家也勉强算得上行伍世家,他一个将军不能征战沙场,建功立业终究是意难平。
刘玦倒也不全是辩解,钱将军本就是他们的候选人之一,“钱将军治军严谨,令行禁止,这个地方最怕的就是懈怠懒散,只是苦了将军你了”。
刘玦都这么说了,钱将军也完全收敛了情绪,神色坚定:“都是为了保家卫国,不存在苦不苦,军器监们为国为民,能保护他们是我们的荣幸。”
刘玦却有些恍惚,不知道为什么,他从他的神情上,不只看到了军士的坚韧,甚至还看到了几分慈爱。
就在刘玦以为他看错了时,发现对方并不是在看他,回头就是看见,一位两鬓斑白的军器监走了过来。
“钱将军,刚才小吴提醒我说,我女儿明天出嫁”,说的递给钱将军一张银票,很是懊恼的饶头,“小吴提前通知我了,我给忘记了,本来想给她打一身饰品的,现在只能麻烦将军,帮我把银票送给她做添妆了。”
钱将军声音小了许多,刘玦还听出了几分温柔,他郑重道:“郑老,您放心,我一定准时送到。”
钱将军并没有再多说,将银票收下,那是张壹仟俩的银票,钱将军眼睛微张,郑老在一众军器监中,并不算特别高产,他的俸禄加上制作出新品的奖励,这几年的积蓄也就这个数了。
郑监事得了钱将军的回答很是放心,他并不会怀疑钱将军会做什么,对于他们这些,家人生活在外面的人,只要他们愿意,每半年他们就有一次探望家人的机会。
只是为了保护他们自己还有家人的安全,还有为了他们自己的研究,他们大都是选择远远观望。
当初他妻子因为是独女,舍不得离开家人,和他和离留在了外面,他尊重她的选择。
后来知道了她为他生了一个女儿,也没有再嫁,他也去看过几次,可以看的出来,朝廷将他们照顾的很好,现在女儿也出嫁了,能看到他们活得很好他已经满足。
郑监事有些犹豫,还是说道:“钱将军,你能再帮我问问我妻子,岳父他已经不在了,等孩子出嫁后,她愿不愿意和我岳母一起过来和我一起。”
钱将军显然对他们每个人的情况都很熟悉,重重的点点头,“好”。
郑监事满意的离开了,他来的时间虽然不短,却没有见过刘玦,哪怕他昨天到今天一直就在那里,他也没有看见他,只是见他和钱将军站在一起,只简单的点头示意,然后就回去了。
刘玦也礼貌得点头回应,郑老虽然不认识他,他却还是知道他的,毕竟这位是院里少有的没有家人,也没有接受宫女伺候,只留了一个小厮的人。
刘玦看着郑老的背影远去,想到刚才钱将军的表情,问道:“军器监们的俸禄可是不够用?”
钱将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刘玦是什么意思?见他的目光停留在他手上的银票上,顿时懂了刘玦的意思,解释道:“我只是有些诧异,郑老将他的全部积蓄都拿出来了”。
刘玦见钱将军这么说,只要不是他们俸禄不够就好,他就不再多言了。
刘玦也没有要添妆的意思,一来是他对于这些事该给多少他本就有规定;二来他并不能经常过来,厚此薄彼容易引发矛盾。
至于钱将军要怎么处理郑老的要求,那是他的职责范围,他并不会插手,虽然他其实有些许好奇。
钱将军将银票细细的收检好,才继续对着刘玦道:“军器监们这样不吃不喝,对身体伤害实在太大,您带来的人给他们吃的丹药,也不知有没有问题?”
刘玦苦笑,他何尝不知道这样不好,只是他们现在正在兴头上,军器监们都是普通人,就算不饿,也不行,“那丹药是辟谷单,一颗就可以管一日的米粮。”
钱将军眼前一亮,看向刘玦,正准备说什么,就被刘玦打断:“虽然对身体无碍,却要一颗灵石一枚。”
钱将军瞬间就将他自己心中的想法按灭,开始盘算着该如何将军器监们,弄出来正常吃饭。
这些年下来,他和他手下的兵士们,早就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哪位是可以打断的;
那位是不能离人,要将饭送过来的;
那位到了关键时刻万全不能打断,他们都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
“五王爷,属下知道那个丹药贵,可是能否备一批这个丹药么?有些时候军器监们到了关键期,那是半刻不能离人,全靠军器监们强撑,每次结束都要养好些天才能养好,属下看着实在心疼,这些人都是我们龙国的宝贝”
刘玦点头,“我会想办法,只是不到万不得已~~~~”
“五王爷,您放心,属下懂得”,钱将军得了准话,准备亲自去办郑老的事,毕竟一千两不是小数目,“郑老的事,属下需要马上去办”。
临走钱将军又回过头,“五王爷,这里的事~~~”见刘玦点头,他才去给他的副将交接后,才出去办事。
刘玦也知道这样干等着无用,干脆又去到里面,陈长老正在和张工讨论着什么,从张工的表情就可以看的出来,他现在受益匪浅。
刘大壮和马小丰俩人旁边,也围了几个军器监,不知是在讨论着什么,一看就知道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刘玦不准备上去找骂。
就欧阳子华一身贵公子的气质,和在场众人那不修边幅的样子,实在是格格不入,他身旁的人也最少。
刘玦果断过去将人拖走,陈长老几人也就只有陈廷佑还比较闲,欧阳子华只来得及让他帮忙看着炉子,就被刘玦拖了出来。
欧阳子华哪怕被人拖着,也是神色自然、姿态从容、半点儿不显狼狈,和这里的环境确实不怎么搭。
待到双方站定,欧阳子华整理了一下,被刘玦弄乱的衣服,才问道:“刘玦兄,这是为何。”
刘玦尬笑两声,“这不是想找陈长老说事,但是~~~~~”欧阳子华似笑非笑的看着刘玦,让刘玦的话堵在嘴里出不来。
最终刘玦还是通过欧阳子华的帮忙,和陈长老几人好一番兵荒马乱的沟通,才让他们同意,不会继续当散财童子,随意发丹药,免得扰乱了军器监们原本的作息。
刘玦还和他们才约法三章,陈长老几人可以随意借用刘玦的场地,他们在世俗界的时候,想炼器可以直接过来这边,刘玦会给他们提供他们要的各种材料,他们只需要在军器监们有问题时帮忙解答一二,而且在离开后也不会将里面的事情给任何人说。
一行人的谈话刚刚告一段落,刘玦本来还打算说几句套话,才开个头人就已经走完了,只剩下欧阳子华还记得和他告辞。
刘玦扬起的手,在军器监们不耐的眼神中定住,毕竟他们眼中那‘你怎么还不走’的意思,简直溢于言表,摸了摸而他自己的鼻头,刘钰招呼人的手势,硬生生的变成挥别。
林风在一旁看完全程,憋笑憋得有点难受,听到刘玦说:“想笑就笑”,一下子没忍住真的笑出了声。
刘玦自己都觉得好笑,俩人一起笑了一会儿,才对跟着他的军士道:“钱将军回来后,你转告他一下,可以增加一些活动,最好是炼体的,而且军器监们的休息时间,一定要保够。”
那军士表情一言难尽,却还是说道:“现在的饭堂,之所以这么远,就是为了让军器监们多走些路。”
刘玦的表情更是无语,他还在疑惑,饭堂怎么搬走了?“哎,请钱将军再多想办法?我看军器监们的身体,可都算不上好。”
军士只得领命表示,将军回来后他立刻汇报。
刘玦在这边耽搁的时间,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取走他之前吩咐做的器具,走之前又吩咐管家继续守在这边,随时待命,并配合钱将军的工作。
待回到京都,刘玦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去了皇宫,时间正好,和刘珪一起用完晚膳,俩人才去了偏殿。
刘玦将这两天发生的事再次陈述,最后总结道:“这次的事确实是巧合,钱将军的管理并无错漏,主要责任在我,我不应该把陈长老他们安排到别院去,而且还给了他们那么大的权限。”
刘珪对他弟弟还是很了解的,笑道:“对于钱将军的能力,我还是很了解的,放心吧,哥哥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也不用这么着急,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见刘玦还想说什么,刘珪抬手示意:“弟弟你那么多生意,你应该懂一个道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刘玦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是真的认为,这件事就是他的责任:“哥~~~”。
见刘玦连撒娇都用上了,刘玦笑道:“哥还不了解你,这件事大半责任在你,可钱将军也不无辜,他对于那些军器监们,太过放松了。”
刘玦看着他哥,收敛起嬉闹的表情,人也逐渐严肃,摆正仪态,躬身行礼道:“陛下,军器监们为国家呕心沥血,远离家人,困于方寸之地,在臣弟看来,不管如何待他们都不为过。”
刘玦如此正式的状态,让刘珪也端正了起来:“朝廷已经尽力对他们好了,对他们高官厚禄,对他们的家人也是尽力安置。”
刘玦表情却是不认同:“这些臣弟不否认,皇兄您坐于庙堂之上,并不能看全他们的付出~~~~”
刘珪也慢慢收起了笑脸,语重心长的道:“五弟,为兄确实坐于高堂之上,为兄要看的是天下万民,你们可以将目光聚集到某一个群体,甚至某个人身上,为兄不能,因为朕是皇帝。”
刘玦何其聪慧,道理他都懂,只有切身体会,才知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只听刘珪低声道:“五弟,你也知道二哥的难处,军器监们为国为民付出良多,该补偿;不说远的,那些同样不得外出的军士们了,他们难道就不是远离家人朋友;那些被分配过去侍奉照顾军器监们的宫女小厮了,他们难道就没有家人朋友”。
刘玦其实什么都懂,难道就因为他们的付出,不被人看到,就不被承认:“二哥,弟弟知道了”。
刘珪懂刘玦,他这个弟弟比他们更重情,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通了。
刘珪继续道:“钱将军工作失误要罚,你的过失也要承担责任,否则上行下效,任何崩坏都是从细节开始的,还是那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