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云听到他父亲说已经递了拜帖,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既然这样,儿子陪您一起!”
“陪?如今本就是多事之秋,各地案件不断,你又是刑部侍郎,就该为你的下属做好带头作用,明日又不是沐休,而且有你于叔跟着,凑什么热闹?”柳丞相对他的儿子还是很了解的,如云的想法他也能猜出个五六分,不过就是担心他,或者如云还以为他是想找李辰熙报仇。
“父亲。。”柳如云语气难得坚持,父亲虽然严肃,其实对于他们两个很是爱护,不然也养不出如风那恣意张扬的性子。
柳丞相语气也缓和下来,原本他在儿子们面前也算是个严父,可自从如风去了之后,他后悔了,因为父父子子,君君臣臣的规矩,他从来都没有好好抱过,哪怕一次他自己的儿子。
只是多年的习惯,让他一时也做不出太大的改变,只放软了声音“云儿,你放心,父亲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找李辰熙是因为其他事情,你今日既然已经请假了,就回去陪陪你媳妇,她也是辛苦。”
“父亲!”
“去吧!”
柳如云虽然不愿,还是行礼后离去了。柳丞相暗自叹气,语气莫名的添了几分颓废之感“老于啊,去备上一份厚礼,明天陪我去散仙盟一趟。”
散仙盟会厅
刚才许思思去将人迎进来,李辰熙坐在主位上,半点动弹的意思也没有,只是在看见柳丞相那满头的白发时,终究还是于心不忍,微微抬手示意他自己坐下。
柳丞相也不介意,在管家的搀扶下坐到座“李仙师,老朽这厢有礼了”。
李辰熙微微点头以示回礼,本来对于老人,她无论如何不会如此态度,不管是父亲的教导,还是师父的训诫,对于年长者基本的礼貌她还是有的。
只是她大概猜的到柳丞相的目的,李辰熙让他亲自过来,其实就已经是在拒绝他,也告诉他,她对于这件事的态度,不想他最终还是来了。
还是那句老话,在李辰熙看来有些事情你既然做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做了就是做了,受害者为什么要理解你?为什么要为你的不得已而原谅你?更何况在李辰熙看来,她本来也没有资格代表谁原谅谁。
柳丞相看着上首的李辰熙,长得很好的一个孩子,一身红衣张扬而恣意,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如风,他自己是个沉稳的性子,内子也是个温柔大方的,如风那孩子也不知道随了谁,从小就是皮孩子一个。
李辰熙小时候,柳丞相也是见过她的,只是这孩子呆在京都的时间很少,偶尔回到这里,也不常出门,所以他对于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印象。示意于管家送上拜礼“老朽冒昧来访,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许思思眼神询问李辰熙,是否按照惯例收下,然后回礼。
李辰熙淡淡的开口“无功不受禄,柳丞相的礼,本座受不起”。
柳丞相也不意外,眼神示意管家退到一边“是老朽思虑不周”。
在来之前柳丞相也考虑了很久,在朝堂上争斗,大家遵守同样的规则,同时谨守各自的底线,比的就是心计谋略,输了也不过是技不如人。
修仙者不同于世俗界,他们遵循的规则和世俗界本就不一样,当一方实力远大于另一方时,在这个时候还和强势的一方玩计谋,明显是弊大于利。
李辰熙此人他专门研究过,这一路行来看似张扬跋扈,目下无人,可细细的调查她收拾过的人,无一例外都不是无辜之人。
从这些柳丞相判断出,李辰熙并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心狠手辣,反而很有可能是个心思纯善之人,而且是他有求于人,苦心谋算还不如开诚布公,说不定能有奇效。
柳丞相看向李辰熙,语气诚恳,并无半点倚老卖老之态,纯粹而真诚的讲述他们一家的事,成熟稳重的柳如云,活泼机敏的柳如风。
当初柳如风因为喜欢武学,偏偏他身体并不算很好,所以家里并不同意他投军,哪晓得他居然先斩后奏,直接去了军营,后面的事李辰熙也知道,柳丞相便简单的略过。
李辰熙静静的听着,也没有打断柳丞相的发言,她能判断出他说的是真话,面前的人在说这些话时,已经不是那高高在上的丞相,而只是一个失去了孩子的老父亲。
“李仙师,老朽知道不管为了什么,如风已经犯下了弥天大错,养不教父之过,老朽愿意一力承担,只是如云这孩子性格古板方正,又很执拗,如风的事他并不知情,能否请仙师放过他。”
柳丞相的资料李辰熙也有,那柳如云的生平她也看到过,确实是个好官,她原本也不打算针对他,只是被连累的又何止他一人。
她可怜他们,那谁来可怜那些逝去的冤魂。不过到底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李辰熙终是回了一句“我只能说不会刻意针对他。”
能得到李辰熙这样一句话柳丞相已经知足了“多谢仙师”说着他便要行礼。
李辰熙内力外放,一股气劲托住了柳丞相,让一个老者给她行礼终究不妥。
柳丞相也反应过来,拱手道“老朽失仪了。”
又套了几句,柳丞相借口精神不济,告辞离去。
许思思这时才知道,原来这中间还有柳如风的事“姑娘,您刚才怎么不问问,柳丞相说不定知道些内幕?”
李辰熙摩挲着手里的资料,“虽然犯错就是犯错,可那些人又何尝不是受害者”。
许思思也知道这个道理,可她是李辰熙的人,自然偏向于她“可是我们不就是为了查明真相么?”
“是啊,我可以有很多方式查到它,就不必揭人伤疤了”李辰熙将手里的资料收起来,其实真相就摆在那里,等她确认罢了。
许思思笑道“我们姑娘心善。”
李辰熙也笑笑没有说话。
二皇子府书房
侍卫将柳丞相和李辰熙见面的事告知刘珪。
刘珪叹了一口气的道“当初如风的事,本就是我们皇家对不起丞相,如风的性子看着洒脱随性,其实骨子里和他大哥一样,还是有些执拗的,当初那件事他做了,又如何能原谅自己。”
侍卫听着他家主子的话,并没有发表看法,其实在他看来,通敌叛国是何等重罪,那柳如风难道就没有自己的判断么?就算他最后以死谢罪了,那又如何,能抵得过那无辜战死的军士和卫城被屠杀的百姓么,而且最后不也是给了他死后荣耀,算他战死沙场了么?
刘珪虽然看不见侍卫的表情,却能猜到他的想法,可当初的事情,他也无法明说,只是时也、命也、运也。
他还记得那时柳如风经常和四弟玩在一起,他身体不算太好,家里不让他习武,可他偏偏就喜欢武术,尤其是骑射。
柳如风寻了机会和柳丞相打赌,约定只要他考中进士就不限制他习武,然后就有了那个头戴簪花,鲜衣怒马的少年探花郎,哎,可惜了“柳丞相两朝元老,功勋卓着,断不会做出有损国家的事,无碍,你下去吧。”
待侍卫离开后,刘珪才继续批阅折子,这两天的折子格外的多,而且很多写的都是无聊的事,可偏偏偶尔一两份又有正事,还写在中间不同位置,就是嫌他不够累,故意为难他。朝堂上需要他亲自处理的事也一下子冒出来许多。
刘珪再次叹气,他大概知道为什么,可是最近他也没有惹着老三啊,这又是发的哪门子邪火,揉揉太阳穴,他还是认命的继续看折子。
等刘珪看完今天的折子已是深夜,回到床榻之上,本已经要睡了,突然想起什么,揉揉越发眩晕的脑袋“乙”
“主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最近三弟可是有什么异常?”刘琪虽然时不时的就要弄他两下,可从来不会像这段时间这么频繁,他的身体是真的有些吃不消了。
乙回忆了一下今天下午他手下暗桩送回的情报“回主子的话,三皇子那里并无异状,只是这两天没有出门,一直在府中。”
刘珪心中疑惑,三弟那里没问题?不该啊?只是他现在头疼的紧,反应也慢了许多,“其他人了?”
“四殿下从宴席回去后又闭关了,据说是要提高内力;五殿下也没有什么异常,只是也没有出门而已,而且五殿下本就不爱出门。”乙又回忆了一下,确保他自己没有遗漏“对了,主子,要真说有什么异常,那就是这些天一直是丁跟在我们这里,甲好像没有过来换过班。”
刘珪还想说什么,奈何头实在是晕“算了,你下去吧,把资料带一份过来,我明天早上起来就要看。”
见丁行礼准备离开,刘珪补了一句,“明日,若无大事,晚一个时辰再叫我。”
确认他家主子已经睡着,丁才离开。
一夜无话
睡了一觉的刘珪,感觉精神都好了许多,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不早了,怎么没人来叫他?正准备开口斥责,突然反应过来是他昨天吩咐的,让晚一个时辰来叫他。
看到床头放着的资料,刘珪也不着急起床,斜靠在榻上拿起来先看,好么,这几天他那三个弟弟一个都没出过门,这一个个的是准备窝在府邸里孵蛋了。
“小李子”
“奴才在”在外间候着的小太监,带着几个宫女太监,将洗漱用品和今天要穿的衣物都端了进来。
刘珪配合着洗漱换装完毕,睡了一夜精神也好了,刘珪才回过味了,吩咐小李子道“你让人去把五皇子叫过来”。
等刘珪用完早膳,又看了一堆折子,才看到姗姗来迟的自家五弟,刘玦见刘珪看着他,拱手行礼“二哥,您找我?”
刘珪也不说话,就这么站着,整个人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面前这个摆着一张无辜的脸的刘玦。他昨天怎么就没想到了,五弟一向是他们几个兄弟中最聪明的一个。
这些年他们虽然没有交流过,可他知道他的五弟一直在配合他,暗中斡旋。这次的事,怕不是三弟突然弄他,而是他这个好五弟没有如以往一般帮他。
见刘玦还在顶着一张纯良无辜的脸看着他“二哥,家里还有事了,这么匆忙的叫弟弟过来,是出什么事了么?”刘珪虽然想不出来他哪里得罪这个五弟了,但不妨碍继续用冰块脸看他,都是他自己养大的弟弟,自然知道怎么拿捏他。
刘玦心中暗道不好,他做的事难道被二哥发现了,不该啊?二哥这到底是看出什么了?他这个二哥别看现在人模狗样的,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就是个话痨,真把他惹毛了,叭叭个没完,能把听的人逼疯,再严重点,那是一点君子风度都不顾,那管什么三七二十一,直接上手就揍。
刘玦一心虚,就喜欢问问题“二哥,您这是怎么了?”
刘珪心头好笑,面上表情不变,微微弯下腰,直接来了个脸怼脸,让刘玦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眼下的青黑。
刘珪突然来的这么一下,吓了刘玦一跳,他坐在轮椅上并不方便动,刚刚差点就没忍住给他二哥一拳,却在看到刘珪眼下大片的乌青时,心虚的别开了脸“二哥,您这是。。。”
刘珪不答也不动,继续用冰块脸安静的看着刘玦。
自己二哥这么一个话痨,虽然这些年表面上已经改了好多,私底下话却依然不少,现在突然这样板着脸不说话,还是挺唬人的,刘玦是真的有些不适应了“二哥,我知道错了,不会这样了。”
刘珪脸上这才带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你二哥我啊,就是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然后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事务繁忙,一直熬夜,现在累了眼神有些不好,本来啊,你二哥我只是想看看我们五弟最近状态怎么样的?唉,五弟怎么就道歉了?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二哥,弟弟真的错了,您别笑了,怪瘆人的”刘玦也不过是一时气不顺而已,他虽然岁数小可是因为聪明早熟,一向是和大哥二哥更聊的来。
当初大哥二哥有事不带他,他是真的很生气,而且那时他还小,气性有些大,所以赌气,你们不带我玩,我还不理你了。
直到后来大哥走了,二哥选择独自扛下一切,刘玦才发现他因为一时意气错过了什么,从那时起他便开始收敛他自己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