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他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如此口出狂言,这着实让他感到意外。梅安平不禁仔细打量着姬祁,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胆怯或不安,然而,他看到的只有平静和从容,甚至还有一丝隐藏极深的嘲讽。这与他记忆中的姬祁完全不同,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梅安平心中暗想:“这小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他意识到,眼前的姬祁,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一股莫名的不安,开始在梅安平心中蔓延开来。
“依据你的言辞推断,难道你常常有机会坐在那翡翠雕琢的宝座上?”梅安平目光紧锁着姬祁,质问道,“你对丁宠此人不会陌生吧?我所毁坏的,在他府邸中的翡翠座椅,已不下十数次!难道这里还称得上富丽堂皇?”
在场众人,包括梅蔫蓉在内,皆忍不住嘴角微翘,心中暗想,谁会相信你这般挥霍无度?翡翠何等珍贵,怎能轻易损毁?唯独梅安平静默片刻,凝视姬祁片刻后,缓缓问道:“可有兴趣随我前往书房,共叙一番?”
“相国之邀,自然欣喜不已!”姬祁笑答,“相国大人请!”
目睹祖父竟引领姬祁步入书房,梅蔫蓉心头猛地一颤,暗自揣测,祖父是否意图在书房对姬祁不利?念及此处,她不由自主地望向姬祁,这家伙固然行为不端,但仔细想来,方才之事也不能全然责怪于他,若非他出手相救,自己恐已摔得狼狈不堪!更何况,姬祁此番归来,尽管偶有张狂之举,却并未肆意作恶!
如此一想,梅蔫蓉不禁喊道:“爷爷!”
“什么事?”梅安平疑惑地转过头来。
“我……”梅蔫蓉欲言又止,但当她看到姬祁正含笑望着自己时,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他那些轻浮的举动,嘴边的话语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没事了。”梅安平未再多想,示意护院散开,自己率先踏入了书房,姬祁紧随其后。
梅安平和姬祁的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口,章馨儿的目光转向梅蔫蓉,注意到她脸上异样的神情,关切地问道:“蔫蓉,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梅蔫蓉慌乱地摆了摆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没事,就是……有点累了。”她眼神闪烁,不敢直视章馨儿的眼睛,生怕被她看出什么端倪。
章馨儿显然不相信她的解释,眉头微蹙,追问道:“真的没事?我看你刚刚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是不是姬祁那家伙又欺负你了?”
梅蔫蓉连忙摇头否认:“没有,他没欺负我。”
章馨儿狐疑地打量着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那你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姬祁那混蛋,我早就说过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刚刚他还故意绊倒你,占你的便宜!”
梅蔫蓉一听这话,脸颊瞬间泛起红晕,急忙解释道:“不是的,馨儿,你误会了,是我自己不小心绊倒的,不怪他。”
“自己绊倒的?”章馨儿更加疑惑了,“那你刚刚为什么那么生气?是因为他碰了你?就算他碰了你,那也是为了救你啊,不碰你你怎么能站稳?”
梅蔫蓉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心里纠结万分。她既不想让章馨儿知道自己对姬祁的复杂情感,又无法解释自己刚刚的反常举动。
“蔫蓉,你老实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章馨儿语气认真起来,“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的?”
梅蔫蓉咬了咬嘴唇,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隐瞒真相:“真的没什么,馨儿,你别多想了。”
章馨儿见她不肯说实话,也不再追问,只是叹了口气,说道:“蔫蓉,我知道你心地善良,总是替别人着想,但有时候也要学会保护自己,别让别人欺负了。”
梅蔫蓉默默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更加不安起来。她知道章馨儿是关心自己,但她无法将自己内心的矛盾和挣扎告诉她。
“算了,不说这个了,”章馨儿见她情绪低落,连忙转移话题,“你有没有觉得姬祁这次回来好像变了很多?”
梅蔫蓉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是啊,他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是变得更坏了!”章馨儿愤愤地说道,“以前他还只是胆小怕事,现在居然变得如此轻浮无礼,真是个混蛋!”
梅蔫蓉没有接话,脑海中浮现出姬祁刚刚救下自己时那坚定的眼神和温暖的怀抱,心中五味杂陈。
“蔫蓉,你还在为他说话?”章馨儿见她不说话,有些不悦地说道,“你可别被他装出来的样子给骗了,他骨子里还是那个懦弱无能的家伙!”
梅蔫蓉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没有为他说话,我只是觉得……他好像真的变了。”
“变了?变得更无耻了还差不多!”章馨儿冷哼一声,“我告诉你,蔫蓉,你可千万别被他给迷惑了,这种人渣根本不值得你为他浪费时间和感情!”
梅蔫蓉摇摇头道:“绊倒怪不得他,是我自己绊倒的。”
“嗯?”章馨儿疑惑的看着梅蔫蓉,“那你那么气愤干吗?怪他占你便宜了?那你也太激动了吧!姬祁毕竟是为了救你,不碰你怎么救。”
梅蔫蓉有苦难言,一股委屈涌上心头,眼眶微微泛红。自己哪里是怪姬祁碰了自己?他分明是故意的。
梅蔫蓉在心里一遍遍地控诉着姬祁的无耻行径,他居然会那样对自己……
想到这里,梅蔫蓉就忍不住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冲到姬祁面前,狠狠地给他一巴掌。他怎么可以这样轻薄自己?他怎么可以如此无礼?
梅蔫蓉咬紧下唇,努力克制着自己快要爆发的情绪,可是胸腔里那股翻涌的怒火却怎么也压抑不住。
……
姬祁对梅蔫蓉的想法一无所知。他走进书房后,才感到后脑勺隐隐作痛。他轻轻地摸了一下,竟发现后脑勺已经肿了起来。
“嘶……”姬祁揉了揉后脑勺,那里肿起了一个大包,隐隐作痛。“亏自己用身体给你做肉垫,结果还被你记恨,唉,果然好人难做啊。”他自言自语地感叹着,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刚刚抱住梅蔫蓉时,那柔软而温暖的触感。一种异样的感觉在他心头荡漾开来,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啧啧,这手感还真是……”姬祁忍不住咂了咂嘴,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推开了,梅安平走了进来。
“听说你的书法最近大有长进啊!”梅安平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书桌前,将几张宣纸铺开,“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写上两幅字,让我也好好地欣赏欣赏?”
姬祁闻言,连忙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笑着说道:“父亲谬赞了,我的书法其实不怎么样,雕虫小技而已。”他顿了顿,眼珠一转,突然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不过,如果您想看我表演‘欺男霸女’的绝技,我倒是可以献丑一番。在这方面,我的确是长进不少,嘿嘿。”
梅安平不可否置,拿起笔在摊开的画纸上一气呵成写了几行字。
“笑舞狂歌十七年,花中行乐月中吻……”
这几行词正是姬祁在威远武馆题下的,姬祁瞬间就明白,威远武馆的事情已经传到梅安平和王上耳中了。
“三年前,你的胸中毫无墨水,”梅安平回忆起姬祁小时候那糟糕的书法,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写字歪歪扭扭,就像鸡爬的一样。那时候,你除了吃喝玩乐,就是惹是生非,什么正经事都不干。我真没想到,三年后,你竟然能写出如此漂亮的字。”他指着宣纸上姬祁题的诗句,虽然嘴上说诗不怎么样,但眼中却流露出几分赞赏,“虽然这诗词略显轻佻,但你的书法确实进步神速。笔力遒劲,颇有大家风范。”
梅安平顿了顿,继续说道:“更重要的是,你竟然打败了谷明威。这可是连我都感到意外的成就。你这一系列的变化,确实让我们刮目相看,甚至有些难以置信。”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姬祁,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姬祁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人总是会变的嘛。以前在姬家,我可以肆意妄为,凭借家世横行霸道。”他耸了耸肩,故作轻松,“现在被驱逐出姬家了,没了靠山,只能靠自己了。”他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以前作恶多端惯了,突然让我变成循规蹈矩的乖乖男,我肯定不适应。”
他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玩世不恭,“所以啊,我只能努力提升自己的本事,这样才能继续……我行我素。”
他故意将“欺男霸女”换成了“我行我素”,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却也暗藏着几分认真。
听到姬祁的话,梅安平笑了笑,没有发表任何评论。在见到姬祁之前,梅安平对他满心厌恶,因为姬祁做的恶事太多了,多得让他恨不得用巴掌抽死姬祁。
然而,当他看到姬祁那放浪不羁的姿态时,突然发现自己的厌恶减轻了不少。和三年前那种飞扬跋扈的样子相比,姬祁的锋芒几乎不见了。
“你和丁宠很熟吗?”梅安平突然问道。
姬祁摇了摇头,回答:“只要是胖子,我向来都不熟。”
“你先别急着拒绝。”梅安平说道,“关于你的事情,梅蔫蓉已经跟我说过了。丁宠对你很特别,看来你们关系不浅啊。如果你能帮王国一个忙,我们可以不计较你损坏御赐牌匾的事情。”
姬祁的眼皮跳了跳,他已经明白了梅安平找他的真正目的。他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丁宠不愿意欠伊祁国王的人情。原来,对方对丁宠真的有所求。
“御赐牌匾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姬祁看着梅安平,笑问道。
“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梅安平冷冷地说道,“如果你不答应,宫廷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可要想清楚后果。”
姬祁突然笑了起来,他一把抓过桌上的笔,对梅安平说:“你不是想看我的字吗?那我写给你看!相国大人也指点指点。”
说完,姬祁提起笔,挥洒自如,在洁白的纸上写下了四个大字:“奉陪到底!”
写完后,姬祁把笔一扔,对梅安平笑着说:“相国大人!告辞了。”
梅安平看着这四个大字,根本无心去感受字的好坏。他惊讶的是姬祁表现出的那种张狂态度。
“奉陪到底?他真的有信心面对王上的追究吗?”梅安平盯着走出书房的姬祁,神情复杂。他原本以为,用威逼利诱就足以让姬祁屈服,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