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董承其人,在演义中是以大汉忠臣的形象出场。
实际上这家伙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其本是汉灵帝之母董太后之侄,亦是董卓旧部。
在李傕郭汜时期,他是没有资格和二人同列的。
可后来随着献帝东归,他便得到了护卫之功,一路升官。
董承由此得到了好处,故而东归途中,又以其女许配刘协为贵妃。
后舞弄权术,为了制衡韩暹,密诏曹操勤王。
按照他的想法,让曹操勤王之后,洛阳便为他所控,曹操之权也可以慢慢剥夺。
没想到这一招玩脱了,曹操一进洛阳,就依照秦瑱等人的建议迁都许昌。
董承等人确实因功身居高位,但本质上却被逐渐架空。
因此董承对曹操一直颇有怨念,只可惜毫无实力制衡老曹。
看看曹操掌控朝廷呼风唤雨,董承也只得将一颗反心埋在心中。
不料这日还未上朝,内史却宣他入宫觐见。
待得见到刘协,一番礼毕,刘协便笑道:
“朕夜来与后说霸河之苦,念国舅大功,故特宣入慰劳。”
他所言的霸河之苦,乃是刘协逃出之时准备渡河北上,却被李傕郭汜追上。
于是众人就劝刘协乘船抵达孟津,绕过追击。
可真正实行起来,却发现黄河岸边离水足有十几丈高。
众人以绢结绳送刘协上船,余着兵士却只能沿河跳下。
因河水湍急,士兵争相上船,董承等人戈击打阻止士卒,斩断的手指无数,直接可以用手捧起。
最终只余刘协等人留存,故而刘协印象深刻。
董承听闻此言,自是顿首拜谢,连道不敢。
随之刘协便一指身上袍带对其笑道:
“朕想卿西都救驾之功,未尝少忘,无可为赐。”
“卿当衣朕此袍,系朕此带,常如在朕左右也。”
言罢就脱下袍服,令内侍递给了董承。
董承见此,心想刘协今日到底何意,突然叫他入宫,又突然赐物。
没想到他刚接住袍服,刘协即上前低声道:
“卿归家后,可细观之,勿负朕意。”
董承一听,猛然会意,便忙穿上袍服,辞别了刘协,回到前朝。
不料刚回到点前,便见百官齐聚,众人视之袍服,皆是奇异。
董承见状,心知遮掩不过,索性与众人笑道:
“此乃方才天子招吾入宫所赐,乃全昔日护驾之功也!”
随之他又将袍服脱下,大大方方传与众人观看。
如此一番行事,自是惹得众人称赞不止。
却当此时,忽听远处传来一声笑道:
“董将军好雅兴,虽是三九寒天,亦不须着服特地叫诸位观赏。”
“想是妙手亲制,针线了得,难得一见!”
此声一出,众人视之皆是大惊,急忙上前见礼。
董承见状,亦是连忙行礼,对曹操解释道:
“此非内人所制,乃因昔日护驾之功,天子特赐此物谢之!”
曹操一听,虎目一转,心想昨日他威慑刘协,今日刘协便赐袍服,这是何意?
思虑之间,他抚须一笑,装作很有兴趣道:
“既是陛下所赐,吾亦当细细一观!”
说着,他接过玉带袍服细细查看一阵,见其内外皆无异处,便笑道:
“果是好物,吾甚爱之,国舅可否借吾回去观之?”
这话虽是笑言,可是董承一听,顿时悚然而惊,干笑道:
“君恩所赐,不敢转赠,容某别制奉献。”
曹操见他这般,一时笑容更甚,将手放在了董承肩上笑道:
“国舅受此衣带,莫非其中有谋乎?”
要说曹操这人有个特点,那就是难以眩伪。
基本上只要是说谎,都逃不过老曹一双眼睛。
但董承见此,心知不妙,索性便咬牙道:
“承安有何谋?也罢,司空爱之,吾当转赠!”
曹操看他神色变化,细细打量了一会儿,又复笑容道:
“公受君赐,吾何相夺?聊为戏耳,公自留之!”
这般敲打了一番,朝会之时已至,他便将袍服还给了董承,带着群臣上了朝会。
而他刚一上朝,提出的第一件事,便是迁都。
这个提议一出,顿时满朝哗然,郑玄第一个站出来质问道:
“迁都之事,事关国体,今许县为都四载,朝廷初安,到底何故,而公欲迁都?”
“且关中早已破败,今虽已复,难置圣驾。”
“且若迁都,民必不安,望司空三思,不可肆意妄为!”
说实在的,郑玄来的这几个月一直都在避免和曹操的直接冲突。
所以两人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比孔融好得多。
可现在见曹操突然迁都,郑玄便坐不住了。
而曹操见之,早有对策,当即对众人道:
“吾所以迁都之故,乃因许县地处平原,无险可守。”
“今袁绍势大,昔日袁术谋逆之时,袁绍便有意助之。”
“彼得四州之地,必要南下进犯,吾为陛下计,方欲迁都!”
“若现在不迁,来日逆贼兵临城下,可当如何?”
他刚一说罢,又见一老臣起身询问道:
“昔日王莽篡逆,焚烧长安,尽为瓦砾之地。”
“又有董卓迁都,李郭二人之乱,长安人民百无一二。”
“今弃宫室而就荒地,非所宜也;再者曹公拱卫都城,军事为曹公所擅。”
“若战不过袁绍,自可求刘征东助力,何以战还未战,便言迁都?”
“以此言劝迁都,实非人臣之责也!”
说话之人,乃是司徒赵温,自杨彪被老曹扳倒之后,赵温和郑玄便成了帝党的领头人。
他这话说得刚正,已然是有些恼怒曹操态度。
然则老曹早已定下决心,一脸冷笑道:
“刘玄德乃辅国良臣,自当寻之助力!”
“然则迁都之议却不可缓,此乃国事,非公可止也!”
如此言罢,他即神色锐利的一扫刘协道:
“臣恳请陛下下诏迁都,不知尊意如何?”
被他这么一扫,刘协心中便是一慌,左看右看无人助力,不得已掩面道:
“朕颇有不适,此事不若来日再议如何?”
曹操见之,还待再言,却见郑玄喝道:
“天子言容后议,司空任旧不须,莫非欲行董贼之事乎?”
曹操被他一喝,顿时愣在当场,死死盯着郑玄不放。
郑玄见状,亦是冷眼视之,气氛一度凝滞。
如此过了许久,方见曹操忽的咧嘴一笑道:
“郑司农言过矣,曹某岂是那等谋逆之人。”
“既是陛下言容后议,我等后议便是。”
“不过还望陛下保重龙体,切莫太过操劳才是!”
“另迁都之事,实属关乎朝廷安危,还望陛下虑之!”
言罢,他即不再多言,刘协闻之,唯唯应诺,直言退朝,自回宫中。
却说曹操这边出得宫中,便上车驾,行入府内,便将案桌猛地掀翻怒喝道:
“郑啬夫屡次辱我,早晚吾必杀此人!”
但他案桌刚刚一翻,就见一青年行入堂内道:
“不知何人又惹父亲这般生怒?”
曹操闻言,定眼看去,却见来人方七尺,形貌与他相似,正是其长子曹昂。
因为秦瑱的存在,曹昂等人都躲过了一劫。
自那以后,曹操出兵便不再带曹昂一起,只让其从荀彧学习治国。
见他前来,老曹自是态度一缓,闷声道:
“还能是何人,郑老夫子而已!”
“汝不在台中处理政务,又来此地何事?”
而曹昂闻之,便是一脸苦笑道:
“父亲不知,孩儿今日正值休沐。”
“因闻父亲发怒,故来探望。”
听他也是关心自己,曹操态度越发缓和道:
“也是为父事急,竟忘了此事!”
“也罢,既是来了,为父问你,都从荀彧学到了何事?”
曹昂听着,急忙上前恭敬回话道:
“孩儿观各地民事,方知百姓之艰。”
“却如昔日秦师所言,兴亡百姓皆苦。”
如此说了一番,他犹豫了一会儿,又道:
“孩儿听闻父亲有意迁都......”
砰!他话音未落,曹操便一巴掌拍在了案桌上怒喝道:
“荀彧可恶,吾以汝奉之为师,乃为学圣贤之道,安得让汝参国事?”
“今番可是荀彧令汝前来劝解?”
言语之间,他一双虎目瞪着曹昂,满是不善之意。
曹昂一听,扑通一声便跪到在地道:
“大人息怒,此言却非令君告知。”
“乃因今日于外听得众人商议,却与令君无关!”
“只是孩儿思虑,民生如此多艰,迁都之事劳民伤财......”
“孺子也得劝吾重国事耶?退下!”
曹操没等其说完,又是一声怒喝,将曹昂喝得低下了头去。
没等他道歉,便见曹操负手起身,一脸冷漠道:
“昔日让汝从秦子瑄而学,实吾之过!”
“本意以荀文若教汝治国之道;此人亦是颇有心机。”
“彼等实非名师,汝此番也莫再学!”
“只管于府内治经,来日吾亲自为汝再择良师。”
“除此之外,一概莫言,不然为父饶不得你!”
言罢,他便气冲冲的朝着内院行去,独留曹昂孤零零跪在原地。
而同一时间,董承回到家中,即闭门不再见。
未防曹操探视,他只在白天读书,直至深夜方才取来袍服玉带细细观察。
如此反复看了一遍,未见其上有何异常之处。
董承见状,不由思虑刘协让他回家细观,其中定然有异。
可眼下情况,如果太过明显,别人定能看出异处。
所以刘协想传达的意思应该比较晦涩。
于是他便将衣服细细拿在烛火之下观看,反复寻找。
岂料看了半天,都没看出异常,直到灯火落下,烧着其背,董承急忙拭之,方才发现其内之物。
他急取刀拆开视之,便见刘协手书血字密诏。
再观其上之言,董承并没有演义中的伤感,反倒大惊失色。
因为他没想到这小皇帝年纪不大,胆子却不小。
竟然敢暗戳戳让他纠集义士密谋曹操!
可现在他手里并无兵马,如何才能谋划老曹?
思来想去,他又将自己心腹吴硕唤来商议道:
“今曹操乱政迁都,天子有意名吾等共谋曹操。”
“然则吾麾下并无兵马,不知何人可用?”
吴硕一听,也觉兹事体大,连忙道:
“长水校尉种辑,乃从董公而来,或可参事。”
长水校尉,乃北军八校尉之一,现掌许县宿卫禁兵千人。
董承闻之,连忙摇头,直接言道:
“曹贼兵数万,千余兵马无济于事。”
吴硕又想了一会儿,又给了一个建议道:
“偏将王服,手握兵马,应可助之。”
“王服可也,然则兵马仍嫌不足!”
董承背着手走到了窗边,幽幽叹道:
“若能得外力助之,或可成事!”
吴硕见他这般,考虑一会儿,便道:
“吾闻刘征东陈兵数万于汝南之地。”
“领军者关羽,昔日夺玉玺而还,实为当世猛将。”
“今曹贼既要迁都,我等不妨遣人前去将诏与之。”
“令之进兵,里应外合,则大事可举!”
董承听到关羽二字,不由沉思了片刻,如果可以,他是真不想和这些诸侯牵扯。
毕竟老曹掌权,就是他当初玩脱了。
可现在观周围局势,似乎唯有关羽一人离得最近。
从汝南率兵前来,如果顺利,十天之内便能抵达。
如此思虑一会儿,他便点了点头道;
“也罢,便依汝言,不过此诏私密,不可与之!”
“可速遣人前去知会关羽,让此人见机行事!”
吴硕听得其令,当下不再犹豫,便回府内布置。
次日清晨,即令人带着密信朝着汝南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