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样的慕老太太,慕唯已经不想再称其为祖母。
她不配。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个慕老太太根本不是人,而是地狱最深处的恶鬼。
慕唯一指南锦屏:“她是受你指使?”
“一条船上的人,谈何指使。”
“你为何要这么做,他们都是你的亲孙!”
慕老太太干笑两声:“亲孙?低贱的庶子女本就不该存在,不但破坏别人的感情,还要分走家产,能为家族献身,就是他们存在的价值。”
指节都被攥的泛了白:“你可以不准父亲纳妾。”
“男人啊,总是朝三暮四,旁人有的,我儿岂能没有?生下几个活蹦乱跳的小崽子,正好拿来表忠心。别不甘心,你们的命运,不过是侯府步步登天时,脚下踩着的人肉垫子。”
慕唯倒吸一口凉气,方才她想错了,这个慕老太太何止是恶鬼,根本就是该天诛地灭的禽兽。
她强自定了定神:“表忠心?向太后?”
慕老太太摆摆手,颤颤巍巍的转身:“即便那个周督统权势滔天,也不过是个奴才,老太太我嫌麻烦,你也别不知死活。”
“回去吧,阿瑶废了,锦屏也受到了惩罚,你也算报了仇。你我皆是过,无需执着,唯天道不灭,大齐永存。”
“我要将我娘的牌位接回慕家祠堂。”
慕老太太渐行渐远:“好,一个死人罢了。”
姜焕说道:“这老太太疯魔了吧,怎么神神叨叨的?”
看着那个佝偻的背影,慕唯的心中已翻起惊涛骇浪。
慕老太太并未疯魔,反而逻辑清晰,甚有倚仗,能做出如此丧尽天伦之事,还丝毫不知悔改,一味包庇纵容,甚至一手推动,伦理纲常,她竟丝毫不在乎。
不,没人不怕被唾弃,她只是在布一个很大的局,一个一旦成功,就能颠覆世界,让恒玄侯府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局。
恒玄侯府真正的靠山不是太后,不是皇后,更不是太子,而是另一个更加强大的存在。
慕唯蹙着眉,轮廓渐渐清晰了一些。
可是为什么?
恒玄侯府并无兵权,论有恩谈不上,握着帝王的把柄更是无稽之谈。
皇帝究竟在向恒玄侯府索取什么?
天道不灭,大齐永存。
慕唯不会简单地将这句话归类为,慕老太太对大齐一片忠心耿耿,一定还有其他的意思。
南锦屏以商户女的身份稳坐主母之位多年,慕老太太图的,难道是南家的银子?
她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慕嘉洛。
若是南锦屏善妒,大可将慕嘉洛碎尸万段,为何要囚禁在暗室中?难道只是为了泄愤?
那一缸药液究竟有什么用途?
无数个想法在慕唯脑中迅速闪过,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
慕云谏踉跄着走来:“阿唯,为父对不住你…”
堂堂七尺男儿,此刻却是老泪纵横。
慕唯不想与他多说,只淡淡道:“请父亲即刻派人迎回我娘的牌位,同时,我要接苒之和宴书去督统府定居。”
本来只是小住,但她改变主意了,在彻底弄清楚真相之前,她不打算让他们回来。
慕云谏苦笑:“好,我亲自去迎。你们都走吧,离开这个地狱。”
柳氏牵着慕宴书来到慕唯身边,将慕宴书推过来后,蹲下身嘱咐道:“可还记得姨娘与你说过什么?”
慕宴书用力地点头:“记得,要信任三姐,听三姐的话,用功读书,将来成为人上人。”
柳氏安慰地摸了摸儿子的小脸,随即又起身对慕苒之道:“苒之,你也是,不许任性,一切都要听你三姐姐的,知道吗?”
慕苒之咬着唇不语,只眼巴巴地看着柳氏。
“三小姐,那一切就都拜托你了。”
说罢一屈膝,就跪拜了下去。
慕唯一把将人捞起:“姨娘,你要随我一道走吗?”
柳氏摇头:“我已嫁给你父亲,今生便是慕家的人,即便是死,也得死在恒玄侯府,做慕家的鬼。我没有你姨娘的勇气,只能厚颜相求于你。”
慕唯轻叹:“姨娘放心,我定会护住弟妹周全。”
柳氏后退几步,盈盈对着慕唯拜了三拜,又看了看自己的一双儿女,便与慕云谏相扶着离去了。
“娘,你放心!宴书会听话的!”
慕宴书冲柳氏喊道,抬起小手不停地挥动着。
直到此时,墨月才放开慕芷瑶,她跪坐在地上,咬牙切齿的对慕唯说:“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我大哥就要回来了,他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慕唯撇了她一眼,不以为然道:“随时奉陪。”
马车上,慕苒之揽着慕宴书,始终低头不语,一张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在侯府的时候,她一句话也没说,可见内心遭受了多大的打击。
慕唯心有不忍,握住了慕苒之颤抖的手。
慕苒之再也绷不住,忽地眼眶微红,哽咽道:“三姐姐,我们就那么不重要吗?”
“不是的。”
慕唯将人拉进怀里,慕苒之的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为什么,我们也是她的孩子,也是活生生的人啊,为什么只能给嫡子嫡女铺路?”
“我爱戴父亲,敬重祖母,每天和姨娘生活得小心翼翼,哪怕是这样,我也把那里当成我的家,我自知身份低微,不求她对我们另眼相看,但…”
“慕芷瑶想带我进宫,我本是不愿,是她劝了一句,我不敢忤逆,才一道跟着去了…”
“三姐姐,她是明知慕芷瑶想害我的,对不对?”
慕唯沉默,不停地为慕苒之顺着气,她不想伤慕苒之的心,也不想说谎让她看不清现实。
柳氏身子不好,生慕苒之时险些难产身亡,慕苒之便自幼被养在慕老太太的莲心院,那时慕嘉洛还没丢,慕老太太也没有整日礼佛。
这些孙男娣女中,若说对慕老太太感情最深厚的,当属慕苒之。
慕宴书伸出稚嫩的手,为慕苒之擦去汹涌不绝的眼泪:“姐,别哭,三姐救了我们,我们再也不回那个什么侯府了,等我再长大些,我来保护你。”
小小的人儿一本正经的样子,终于让慕苒之露出了些许笑容。
“哎。”
姜焕叹道:“如果是我摊上这么个铁石心肠的祖母,肯定比苒之哭的还凶。”
不等慕唯说话,墨月的声音就从车帘外传了进来,还带着一丝兴奋。
“那不是魏先生吗?夫人,魏先生回来了!”
慕唯心里一慌,没想到魏繁楼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来了。
她忙看向坐在对面的姜焕,姜焕诧异道:“怎么了?魏先生是谁?和我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