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运签?
遇贵人?
虽然怀疑老道士是撒谎诓自己开心的,但周醉还是大方地扫了道观的二维码,捐了五百的香火钱。
见周醉如此慷慨,老道一笑,高深莫测地说:“祝你好运。”
“多谢。”
周醉转身走出大殿,行至大香炉旁时,跟一名身穿暖杏色羽绒服的年轻女子擦肩而过。
察觉到有一道视线一直在看自己,周醉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挪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瑞凤眼。
周醉迟疑问道:“我们认识?”
“周醉,周先生。”美人声音清越,干净清脆,听着就让人觉得舒服。
周醉觉得她的声线很适合给影视剧中那种养尊处优的公主配音。
“你是谁?调查过我?”周醉的眼神充满了戒备与警惕,声音也硬邦邦的。
看得出来,他对黎熹充满了防备之心。
长期被乔雨宏那伙人欺负打压,周醉如今遇到能叫出他名字的陌生人,并没有沾沾自喜跟自恋。
早几年,他也高傲自恋过。
但现实中发生的事击碎了他高傲的骨头,这些年夹缝生存的经理,使他认识到了自己的平凡跟弱小。
他或许有几分导演的天赋,但他没有成为导演的狗屎运和背景。
也因此,在黎熹叫出他名字的第一反应,才会露出防备的神色。
黎熹却笑着说:“好久不见了,周导。”
周导?
“你是谁?”周醉怀疑地看着黎熹,在思考她究竟哪方势力派来试探玩弄自己的人。
黎熹却说:“周导应该不认识,我们以前曾见过。”
“七年前的暑假我曾去一个剧组当过群演,您是哪部剧的导演来着,当时乔志衡导演还在,他还来剧组执导过您。”
“对了。”黎熹拿出踹在羽绒服里的双手,放在冷空气中搓了搓,好奇地说:“那部电影是不是没有上映啊?我以前还等着电影上映的时候,带朋友一起去看的呢。”
“但我等了好多年,也没有等到《生死屋》的上映。”
《合租人》最初就叫《生死屋》,所以那会儿剧组就叫生死屋剧组。
乔志衡将周醉踢出剧组名单后,便将生死屋改成了合租人,直接过审上映,拿奖不断。
也因此,除了当时参加过剧组拍摄工作的演员跟跟组人员,没人知道合租人原来叫做生死屋。
也没人知道,拍摄出合租人那等惊艳之作的导演,其实是年轻的周醉。
听到黎熹的解释,周醉眼中的戒备之色淡了一些,但很快又被黯淡取代。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有人记得生死屋。”
“周导。”黎熹说:“其实我是悬疑漫画《七日魇》的原创作者云歌,我跟谢筝打算将《七日魇》拍成电影,搬上大荧屏。”
“我曾见过周导在剧组创作的场景,我觉得周导就是我最想要合作的导演。”
“不知道周导有没有空,去半山腰的茶馆喝杯茶,聊聊我的作品?”
周醉惊讶不已,“你是《七日魇》的创作者?”
周醉擅长拍悬疑电影,自然也对国内的悬疑作品密切关注。
他从《七日魇》刚连载至120话时就关注了它,周醉是一章不落地追到了完结,还卖了《七日魇》的漫画出版册。
周醉无比清楚《七日魇》影视化的消息传入娱乐圈,会掀起多大的震动。
所以,听黎熹说她就是这部漫画的创作者时,周醉的第一反应就是——
这是个骗子。
就知道周醉不会轻易相信,黎熹早有准备,打开了观漫作者后台的主页,递给周醉看。
“看吧,这是我的作者后台主页。”
周醉凑近看了一眼。
还真是云歌!
意识到眼前这个看着比自己还要小好几岁的姑娘,真的是自己喜爱的漫画作家云歌,周醉有些受宠若惊。
被云歌早上,周醉没有狂喜,没有兴奋。
他的反应更多的是质疑和怀疑。
名导演那么多,云歌为什么偏偏找上自己?
她说她曾在生死屋剧组当过群演,看到过自己工作的样子,很认可自己的导演能力。
这话太经不起推敲,所以周醉当面提出了自己的质疑:“明人不说暗话,云歌,你到底为什么找上我?”
黎熹就知道周醉不会轻易相信自己。
也对。
他曾被自己敬重的恩师狠狠背刺过。
连资助他完成学业,令他走进这个圈子的恩师都能背叛他,更遑论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呢?
黎熹便上前一步,直视着周醉的眼睛,道出一句话:“合租人本该叫生死屋,它的导演不该是乔志衡的名字,而是周醉。”
这就是她找周醉合作的真正原因。
周醉双目微睁。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满腔的震惊跟疑惑,对黎熹说:“我请你喝杯茶吧。”
“好啊。”
“不过得等等。”黎熹说:“我也去里面拜拜祖师爷,捐点香火钱。”
说完黎熹先在大殿外点燃香,上了香后,这才朝着大殿走去。
那大殿旁贴着毛笔写的一副对联——
心存邪念,任尔烧香无点益。
扶身正大,见吾不拜又何妨。
黎熹站在阶梯下盯着对联看了会儿,这才走进大殿,作揖跪拜。
她行的是正正经经的道教礼仪。
那老道士坐在桌案后面看着她,也没说话。
叩拜完,黎熹也没许愿,走到桌案前直接扫码捐功德。
道士多嘴问了句:“善士要抽签吗?”
黎熹笑道:“我已经中了上上签,就不抽签了。”
老道士捋了捋长胡须,笑道:“善士心灵通透,上上签就在你心里。”
黎熹细品这话,也觉得颇有道理。
捐了钱,黎熹往回走了两步,突然又返回到桌案。
老道士静静地看着她,问道:“善士,是心里还有困惑吗?”
“道长,信徒的确有一件事很困惑。”黎熹说:“我心里有恨,释怀不了,放不下,不报不痛快。”
“道长,您说我是该释怀呢?还是该听从本心呢?”
老道士微微一笑,他说:“人生短短几十载,快活是一辈子,憋屈是一辈子嘛。”
他突然一拳头锤在桌子上。
把桌子上面便裂开好几道痕迹。
指着那些裂痕,又将拳头上指关节处的红痕露给黎熹看,老道士说:“你看,桌子是静物,我打它,它还知道让我疼呢。”
那么,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黎熹被谢家欺负得那么惨,给他们应得的教训也是应该的嘛。
黎熹心境顿时明悟。
“感谢道长替我开解。”
黎熹走到那神像前,再次鞠躬拜了拜。
直身望着神像祖师,黎熹轻声说道:“信女有一愿,愿道祖赐福,祝福龙阳道观香火旺盛,祝福李道长快乐逍遥!”
说完,黎熹朝李道长眨了眨眼睛,这才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大殿。
李道长望着黎熹离开的身影,笑了笑。
他就那么坐在实木椅子上,双手习惯性合抱成子午诀,一动不动,没多久就睡着了。
*
黎熹离开大殿往道观门口走,在院子里的一颗石榴树下看到了周醉。
“周先生,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
两人一起离开道观,坐上林秋的车前往山下的茶楼。
刚到茶楼,黎熹就看到林秋抬头指着天空说:“好漂亮的云啊,五彩斑斓的,比彩虹还要好看。”
黎熹跟周醉闻言抬头朝天空望去,便发现龙阳道观的上方出现了一团五彩祥云。
见状,周醉说:“这云看着...”
黎熹心里咯噔了下,她惊疑不定地说:“该不会...”
茶馆里突然跑出来一个手上戴着菩提子念珠的男士,他震惊地吼道:“李道长羽化了!”
黎熹跟周醉对望一眼,再次坐上了林秋的车,又回了龙阳道观。
冬季下午四点钟,道观的流量并不多,这会儿大家挤在院子跟大门口,都在围观头顶的祥云。
那祥云一直在变化,一会儿是羽毛,一会儿圆形云团...
最后,它变成了一个道士盘腿的样子。
约莫三分钟后,祥云就散了。
接着,黎熹就听到道观的观主大喊一声:“师祖羽化了!”
竟然真的羽化了!
黎熹跟周醉对望一眼,都面面相觑。
“真是太突然了。”
周醉说:“明明半个小时前,他还让我抽了好几次签,还说我抽到了改运签,今天会遇到贵人呢。”
黎熹也觉得很突然,“就在十五分钟前,我还跟他聊过几句呢。”
“...周先生,要不咱们明天再聊合作的事,今晚咱们就在道观送李道长最后一程?”
“嗯,好。”
李道长是东洲最德高望重的老道长。
当年龙阳道观21名道长烈士离开后,就留下了李大宝他们五个小孩子苦苦撑起了这个破破烂烂的道观。
后来还是顾家老爷子捐了香火才将道观重新修缮。
李大宝道士羽化后,就代表着龙阳道观最老的那批道士们全都离世了。
他们的离世,就像是一个时代的结束。
天还黑呢,东洲政府那些平时日理万机的大人物,都来到道观送李道长最后一程。
天快要黑的时候,又有人来了。
黎熹和林秋周醉坐在素斋阁里,隐隐听到有人说:“顾老爷子来了。”
顾爷爷来了?
紧接着黎熹又听到有人说:“顾老身边跟着的那个青年,是谁?”
“那不会就是顾家少家主顾淮舟先生吧?”
顾淮舟?
那个社恐竟然也来了?
黎熹跟林秋他们一样好奇地走出素斋阁,踮着脚朝道观大门口张望,果然就看到一群身穿黑色中式西装的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老者,正是顾文韬老爷子。
跟在顾文韬身侧的,是跟他形影不离的杜玉生杜管家。
而在顾文韬右后方还跟着一名青年男性。
那男人穿着跟顾文韬同款的黑色西装,黑发梳至后发,额前垂下一两缕碎发。
他戴着香云纱料子做的黑色口罩,挡住除了眼睛外的大半张脸。
即便如此,那一身矜贵清冷,生人勿进的气场也很强势。
林秋惊呼:“那就是顾淮舟?”
“顾家继承人好高啊!看那五官轮廓,一定是个大帅比!”
黎熹却死死盯着那男人右眼上方,藏于剑眉之下的那颗小黑痣。
她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顾淮舟?
谁来告诉她,顾淮舟为什么跟她的顾教授长得一模一样!
那颗痣,就算是化成灰黎熹都认得!
她前几天还亲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