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医院太平间。
桑晚目光呆滞的看着病床上额头泛青,俨然睡着了一般的孙月清。
仍旧不敢相信她就这么走了。
“妈,你醒醒啊……”
两脚发软,却强自支撑着走到了床前。
桑晚轻轻的握住孙月清的胳膊,“妈,我来看你了,你醒醒啊……”
一路来太平间的路上,狱警言简意赅的说清了始末。
新入狱的一名女囚犯寻衅滋事,牢房里发生了小规模的打架斗殴事件。
狱警赶到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进行了处理。
闹哄哄的对峙双方分开来,一众鼻青脸肿的人群外,是后脑撞在洗漱池边角,血流了一地的孙月清。
救护车来的迅速。
可孙月清抬上救护车之前就已经没了气息。
“牢房里有监控,我们已经调取了监控记录……”
狱警在一旁低声说道:“确实是意外!”
意外吗?
在距离她出狱还有不到10天的时候。
陆瑾年眉心紧蹙。
上前扶住快要站立不稳的桑晚,“晚晚……”
桑晚什么都听不见。
“妈,妈,你醒醒啊……”
轻轻的推着孙月清,可她没有睁开眼,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发出一丁点变化。
刺骨的凉意从四面八方漫过来,桑晚有种整个人都要被冻住的僵硬木然。
几乎是被陆瑾年禁锢在怀里抱出太平间的。
“妈,妈……”
冰冷的铁门徐徐关上。
桑晚像是回过神来了似的扑上前。
被陆瑾年死死抱住,“晚晚,晚晚,妈刚走,她肯定还没走远。看到你这么伤心,她走都走不安心,你别这样,晚晚……”
“我不信!我不信会是意外!”
桑晚死死看向狱警,“我要看监控!”
狱警脸色难看,“好!”
几辆车疾驰驶向女子监狱。
桑晚如愿看到了监控。
正是饭后,距离七点看新闻联播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一群女囚犯相继回到牢房,商量是去媒体室看电视,还是去活动室打乒乓球。
有人提及快到探视时间了,一群思家心切的人纷纷提起了想念的家人。
即将出狱的孙月清神色复杂。
又是激动。
又是担忧。
隔着模糊的屏幕,桑晚能看懂孙月清每一个细微表情的蕴含着的深意。
终于能出狱,能和她团聚了,妈妈当然是开心的。
可是因为桑大炜,妈妈又担心,她们的生活又将陷入和从前一样万劫不复的地步。
她说不定还在想,这段时间的她,不知道被桑大炜勒索了多少回。
还有陆瑾年,陆家……
她的处境一定很艰难。
不过短短半个月的功夫,妈妈已经没有她上次见她时的好气色。
整个人蜡黄,消瘦,仿佛一阵风吹过去她就要倒了。
桑晚还在定时刷,一旦下次探视时间出来立刻预约最早的那一天去看她。
可没想到,妈妈担心成这样。
“孙姐,快出去跟女儿团聚了,开心吧?”
狱友一脸羡慕。
孙月清笑着点头,脸上的担忧尽数化成了喜悦和期待。
脸盆从门外砸进来的时候,牢房里的人全都被吓了一跳。
再进来的瘦弱女子不由分说的上前开打。
一拳打翻一个。
再一脚踢开一双。
仿佛无差别攻击的恐怖分子。
打斗一触即发。
孙月清一直远远地躲在人群外。
毕竟,距离她出狱只有最后几天了。
可打架的人群像是滚雪团一样挤成一团,孙月清想出门报告,被人群推倒,一头撞在了洗漱台的圆角上。
血迹漫开,孙月清连挣扎都没有就咽了气。
狱警赶来时,孙月清已经闭上了眼。
狱医在抢救。
担架很快抬上来。
大片的红触目惊心。
她就这么失去了最爱的妈妈。
桑晚的眼泪都快要流干了。
陆瑾年指了指监控画面里,那个最先动手的瘦弱女子,“她是谁?”
“一周前刚入狱的一个女犯人。肇事逃逸,判了3年。”
“这间牢房有人出狱,刚好有个空床位,就安排进去了。没想到会出这事。”
“我们正在调查,接下来会做出严厉公正的处罚的!”
“……”
你一言我一语,话语间全都是对这桩意外的叹息。
桑晚大脑一片木然。
想回太平间陪妈妈。
还想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监控画面还在脑海里闪烁,妈妈确实是无辜被波及的。
可桑晚不愿相信。
怎么就那么巧呢?
只剩10天了啊!
10天后,她就能和妈妈团聚了!
没有桑大炜。
没有困苦的生活。
晚心公寓宽敞明亮。
白天妈妈可以坐在窗边看太阳升起,抱着2S看电视。
晚上等她到家,她们一起吃饭,一起看窗外的万家灯火。
新年、春节、五一十一……
那么多的假期,她可以带妈妈出游。
去郊外看枫叶。
去云城吃鲜花饼。
春暖花开的时候,去马尔代夫出国游。
缺失的10年亲情,有漫长的后半辈子,她和妈妈可以慢慢补上。
可妈妈怎么就走了呢?
意外吗?
她不信!
“晚晚,我已经让律师接手了!”
轻抚桑晚冰冷的脸颊,陆瑾年沉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他们给你个交代!”
桑晚怔怔的,她要去陪妈妈。
她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跟她说。
一路无言。
堪堪走出监狱大门,桑晚怔住,眼圈泛红的看向前方。
身后,陆瑾年停住脚。
迈巴赫明亮的路灯直冲大门。
车头前,身穿黑色大衣的楼野直起身,大步向前,“桑晚……”
帝景大厦不对外营业的空中餐厅。
盛装出席的桑晚。
电光火石间,仿佛看到了顶楼浪漫唯美的画面,和今晚原本会发生的事。
陆瑾年闪身挡在了桑晚面前。
“让开!”
楼野眉眼森冷。
陆瑾年丝毫不让,“我岳母的事,这些年一直都是我的律师在跟进。这件事,楼少最好别插手!……我会照顾好她的,楼少可以走了!”
“你?”
楼野冷笑,“陆瑾年,你确定,桑晚现在想跟你走?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跟我争?”
回头去看,桑晚整个人失魂落魄。
一张脸白到一丝血色都没有。
从帝景大厦门口接到她,到医院,再到监狱。
她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可她却给楼野打过电话。
包括看到楼野后,她虽什么都没说,目光中流露出的脆弱和依赖。
陆瑾年迟疑的功夫。
楼野已经越过他,脱下身上的大衣披在了桑晚身上。
“楼野……”
桑晚的声音都在发抖,“我想去看我妈妈。”
“好!”
楼野点头,“我们去看妈妈!”
双拳紧握,陆瑾年眼睁睁看着楼野带走桑晚。
迈巴赫疾驰消失在无尽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