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雪生他们在驿馆里呆了两天。
他倒是没有什么表态,反而是穷虎这个家伙有点憋不住,找到驿长就质问道:“你们燕国是怎么回事?我们都来两天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见到你们北伯?”
驿长闻言,只是扫了他一眼说:“此前问过你们,若是有军务,我们立刻给你们安排。
但你的回答是:你们是来求见北伯,然后商讨一下后续的粮食转运。
既然是粮食转运问题,这个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初期的准备还没过半。所以,你们再等两天,上边自然会下令来召见你们。”
“……”
听闻此言,穷虎脸色难看,想要发作,却找不到借口和理由,只能闷哼一声,转身回去。
驿长也没空理会他,他这里每天都要过账留档,而且随着后勤人员的增多,大同其他驿站已经扛不住了,过几天就会有第一批人来到他这里住宿,他还得临时搭建一个帐篷和居住营地,用来分担其他后勤人员的压力,哪有空管他什么心思。
癸雪生依旧在自己的屋内看书,当然也会不时听到伐木砍柴的声音。
他透过窗棂,看向下边。
披着蓑衣的驿卒,正挥舞锄头,将一块土地四周的排水沟完善,然后还有人填埋竹子,做成竹篱笆,区隔营地。
并且还有一座位于本地河流下游,远离居住地的坡地,上边挂着一个白色旗帜,旗帜上用红色写:临时防疫署。
哪怕是呆在大同这样的后方城市,燕国的防疫体系依旧在运转。
而且此时春天,北方又雨多春寒,昼夜温差大,附近村落也会有人病倒,所以一旦发生类似的事情,也会第一时间拉来这里单独隔离。
若是不然,人来人往,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砰!
门被粗鲁的撞开,癸雪生视线收回,看向身后走进来气呼呼的穷虎。
只看他忿怒道:“你赶紧安排人去催催,再怎么样,也不能不见我们!燕国,几个意思!”
“如今本就是到处奔忙的时候,燕国想要攻打有戎氏,便是需要行军千里,光是答应的粮食,就需要时间筹备,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镇西将军府没有粮仓吗?”穷虎反问,一脸不爽,“分明就是推辞!”
“镇西将军府的粮仓只有八个月用粮,其余的粮食全部运到了安西将军府去了。就算镇西和安西加一块,根据我们有癸氏的探听,也最多够两个霸府半年的用粮。其余的粮食,需要从北平直接调拨。
整个燕国各地的粮食储蓄额度,都是固定的,多出来的就算你留在本地,也没有粮仓可以储存。
更重要的是,燕国限制了地方县邑粮食的储蓄量,极大的防止地方的叛乱。
不然你觉得为什么燕国上下那么多人,这么遵循北伯的调令?这位大人从开邦之后,就一直在权衡地方和中枢,一手平衡之法,炉火纯青,再加上关隘阻塞,燕国才能长治久安。”
说完,他叹息了一声:“行了,我会安排人去求见北伯的。你回去耐心等着。”
“哼!尽快!老子没空跟你在这里耗着!”穷虎气呼呼的走出去,边走边说:“也不知道燕北伯是怎么想的。倘若不限制粮食储蓄,这会儿都往南开过去开打了!还用得着在这里浪费我时间!”
穷虎的话,让癸雪生撇撇嘴。
作为贵族,而且是有地盘根基的贵族,癸雪生和癸枳研究过燕国的办法,也都跟燕国一样,选择对自己封臣、臣服部落的储蓄粮进行限制。
不管是收缴上来,还是用其他东西换回来,总之都是选择不让地方保留太多粮食。
半年到八个月,就是地方保存粮食的极限。
剩下的粮食全部堆积到某几个节点粮仓去存着,如此治下那些人就不可能有造反的心思。
尤其是这些年,随着燕国的农具大规模普及、溢散,各地粮食增产,地方很多部落其实已经有了造反的底蕴。
这个穷虎,也是负责清扫这些叛乱部落而崛起的,如今身份都变成了贵族,却还是不知道转换思想,跟他交谈真心累。
大体过了半天,一辆车停在了驿馆。
“北伯有令,请使者觐见。”
听到驿馆在的声音,穷虎一拍桌子走出来:“你们忒慢了!走!速速过去!”
癸雪生则是慢条斯理的走出来,看他这模样,轻叹一声:“别喊了,上车。别堕了王的面子。”
“多事!”穷虎梗着脖子哼了一声,最终没有做其他动作,上了自己的车跟上。
一个小时后,大同县内城。
大同县城让霸府经营多年,形成了嵌套城的结构。
内城,也叫将军府、官衙。
内城主要居住将军亲卫、留存档案的库房、以及几座粮仓军械库,外加地牢。
内城的东南,叫做军巷城,里头居住轮值府兵。
东北方向则是工厂城,由中枢直接安排军队督管,里头全是军工厂,并且是轮值工匠,他们的家人全部居住在燕国的北平四周城市,负责督造本地的军械。
所以,一座大同县城,其实是一圈外城嵌套三座独立的城市。
剩下的空间居住商贾、投效燕国的游牧势力酋长,以及本地的燕国庶民。
可以说,只是穿过甬道,来到了大同城正中间的笔直大道上,穷虎的语气都软和了很多。
这座城,可比他们的主城太原城大多了。
转过头,稍微看了一眼外城的箭楼,居高临下,他都能感觉到死亡的威胁。
城内,还没宵禁,到处都是烧香拜祭,以及喝酒送别的歌声。
他们之中很多人都被抽调,过几天就要随军出征,正在跟家里人践行,所以大同城内宵禁免除七日。
七日之后,这座军府大城,就要消停下来了。
就在他们即将进入王宫时,一列军伍勾肩搭背,唱着歌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与子同仇。将军受命,吾戈所至。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与子偕作。甘行于武,爵禄泽后。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与子偕行。诸邪辟易,百无禁忌。
诛神灭鬼,天庭朗朗!天下兴亡,尽在吾辈!岂曰无衣!同生共死!”
一群人唱着辛屈修改出来的歌谣,唱着对功勋的渴望,对燕国改造出来的信仰崇拜,对敌人鬼神的蔑视,一并行进,不断激发所有人的兴奋。
也唱得土方的使者团上上下下,心慌慌!
“到了!你们跟我来。”引路的车夫下了车,看着欢唱的人,眼底多了几分热切,嘴里嘀咕道:“唉,我怎么就没这么好命能参战呢?”
路过的癸雪生、穷虎他们更是感到脊背生寒。
问战则喜,这个燕国,很可怕!(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