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身男竭力克制住身体的颤抖,扯出一个笑来。

    “那个……”

    他一时之间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称呼,斟酌了再斟酌,还是用回了开头的敬称。

    “先生,您想问些什么呢?”

    靠在沙发上的青年看着他。

    “不用着急,今晚的时间还很长。”

    慕光将刚才那根点燃的烟按灭在他的手心上,微笑着轻声呢喃。

    “首先,让我们先从换一个称呼开始。”

    ………………

    慕光回到房间的时候还不算很晚,他以为阿德里安已经睡了,却没想到在开门的时候,正巧看到了正在换衣服的阿德里安。

    尚未张开的脊背上,刻着数道交叉错乱蜿蜒而上的伤疤,看起来惊心又可怖。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阿德里安拉下衣服,转头问道。

    慕光只当什么都没看见,将沾满了酒气的西装外套随手扔到玄关座椅上。

    他漫不经心的扯下领带,迈步往前。

    “听起来你似乎不想让我回来?”

    阿德里安依旧面无表情的说。

    “如果不是因为叔叔他们还没回来,我只有这一间房间的房卡,也不会留在这里等你。”

    看着坐在床边整理衬衣的青年。

    阿德里安喉咙顿了顿,道。

    “你不问我吗?”

    慕光诧异地看他一眼。

    “问你什么?”

    阿德里安小小的眉头微微皱了下,眉眼间流露出些许复杂的疑惑,但他很快又恢复成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语调毫无波澜的说。

    “你不是看见了吗?”

    酒吧里的烟熏得他嗓子疼,慕光很快就失去耐心,不耐烦的扯掉袖扣。

    “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就直说,不要在这卖关子。”

    “我的疤。”

    于是阿德里安开门见山,直勾勾的盯着他。

    “你不好奇吗?”

    青年停下在解扣子的手,抬起眸望着他。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对视着,半响,青年才泄出声嗤笑。

    “就这?”

    卸下了那幅在人前仿佛彬彬有礼的壳子,阿德里安才发现眼前这个人几乎已经傲慢到了无理的地步。

    “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就打电话给你叔叔叫医生。”

    慕光凉薄的说。

    “我对你的过往没兴趣。”

    他想站起身去洗个澡,好把这一身难闻的酒味清洗干净,却被忽然发作的阿德里安拦住了去路。

    阿德里安挡在床边狭窄的过道中间,摆明了是不让他过。

    青年最后一点耐心也消耗殆尽,他不悦的垂下眸子。

    “阿德里安,你到底想干什么?”

    阿德里安抬起头注视着他。

    “你不安慰我吗?”

    孩子的语气突然急促起来,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你不同情吗?不关心这些伤疤的缘由吗?不把我抱在怀里拍拍我的后背吗?”

    慕光安静一秒,对上他的眼睛。

    孩童的眼睛本应当清澈纯真,但青年对上的这一双却空洞死寂,像是一眼望不到底的黑洞。

    “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青年平静的反问他。

    阿德里安的状态也迅速冷静下来,他望着慕光,突然笑了。

    “我还以为叔叔又在骗我。”

    见面以来,阿德里安露出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眼中带上了些许趣味。

    “你跟他们真的不一样。”

    他终于后退了一步,将过道让出来。

    “你不是对我为什么有个外国名字感兴趣吗,我可以告诉你。”

    阿德里安道。

    “如果你愿意跟我合作的话,比起这些无聊的信息,我可以告诉你更有价值的东西。”

    慕光仍然没有说话。

    似乎是觉得他无趣,青年平淡的从他脸上移开了目光,毫不留恋的就从他旁边侧身而过。

    “我知道你在背着你的同伴做些什么事情。”

    见到此情此景,阿德里安黑压压的眸子暗了一瞬,他忽然开口。

    ………

    慕光停下脚步,缓缓转头望向他。

    阿德里安拿出了更有诚意的筹码。

    “情况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我清楚这些并不能够被你的那些同伴发现。”

    青年嘴角勾起弧度,他慢慢蹲在阿德里安面前,手腕放松的搭在膝盖上。

    “你在威胁我吗?”

    慕光凝视着着这双黑沉沉的眼睛。

    阿德里安停了一下。

    “不。”

    他伸出手。

    那幅姿态和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的气场,都在明晃晃地昭示着,眼前的这个孩子并不是在模仿大人生意场上的过家家。

    这双眼睛里藏着不该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东西,阿德里安是真的在和他谈合作。

    “对我而言,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

    阿德里安定定的注视着青年。

    “一种是试图骗我的,另一种是被我骗的。”

    “可你不同。”

    阿德里安笑着说。

    “你跟我一样,是骗人的人。”

    他道,“我知道你在和我叔叔做交易,但作为永康集团的继承人,他受限于身份有些东西依旧无法提供给你。”

    “而我不同。”

    阿德里安眼中隐藏的神色危险又深沉。

    “如果你能够帮助我回到吴家,那么我能向你提供更大的资源和更多的东西。”

    精雕细刻的墙面上,镶钻的钟表指针一格一格走过。

    房间里安静的只能听到廊外海浪的击打。

    不知过了多久,在这片黑暗中,他伸出了手。

    ………………

    这顿牛排最终还是吃的众人崩了。

    吴骥没功夫高兴这回乌鸦嘴终于不是自己,蹲在卫生间里爬不出来。

    不过相对而言,他已经算是运气不错的。

    毕竟除了这个半路当机立断撤退的家伙,其他人还在为寻找卫生间而奔波。

    或许是因为这头一天晚餐的卫生标准实在不达标,今夜游轮上的卫生间,反倒成了最供不应求的地点。

    吃的上吐下泻的人数不胜数。

    而面对最后的一个卫生间隔间,站在门口的礼兰若突然毫无征兆的来了句。

    “我爱你。”

    吴旂:“………”

    吴旂面露难色,闭了闭眼睛:“你先上。”

    至于一口没动牛排的季霄……最终也没能在同一张餐桌上逃过魔爪。

    他身旁的穆晖吐的昏天黑地,欲哭无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