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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设君愣愣的看着这张倒映于窗户玻璃的苍白的脸,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一长段话他光是听着都觉得累。
谭设君从来没想过,“吃个便餐”这种稀疏平常的事情,会在青年眼中变得如此疲惫。
他生平头一次感受到抑郁患者眼中的世界。
在他看来,只是动动筷子动动腿就能轻易完成的事情。
原来在双向情感障碍患者的世界里,居然还有这样复杂繁琐的程序,和如此多要承担的突发状况与代价。
北方的天气下了雨就降温。
哪怕是火辣辣的夏季,气温也能在几小时之间骤跌十几度。
可是室内的中央空调还一如既往的在放。
谭设君觉得身上冷。
他沉默了一会,站起身来,将自己的外套搭在青年削瘦的肩膀上。
“碗筷不想收拾可以攒着一起给我,电梯如果忙的话就多等一会。”
谭设君哑声道。
“你住的酒店那么贵也没什么人,就算穿着睡衣和拖鞋下楼也无所谓。”
看着那双骤然抬起的,望着他的,写满了惊讶却又疲倦的眼睛。
谭设君无可奈何的笑笑,宽慰道。
“如果觉得酒店不方便的话你可以随时搬回市局宿舍,或者让吴骥看看能不能给你在市局跟前租个房子。”
他将外套在青年肩头紧了紧,努力挤出个笑来,让自己看上去尽量温和点。
“……倘若你实在觉得麻烦的话,我把饭做好,然后给你送过去也不是不行。”
青年拗不过他,眼角露出无奈,笑着答应了他。
但谭设君知道青年没有照做。
他还想问。
但他清楚青年已经不会再说了。
谭设君忽然想起曾经和郇诚的谈话。
在谈到慕光的双向情感障碍时,郇诚沉思了许久,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比喻。
“慕光的世界,和我们隔着一层玻璃。”
谭设君当时并不明白,那现在他却忽然觉得郇诚的比喻很恰当。
慕光的世界跟他们隔着一层玻璃。
尚未成年的慕光也曾跌跌撞撞的跑到玻璃面前,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敲。
他太聪明了,也太早熟了。
他猜的到自己未来会有什么下场。
所以他敲了,他喊了。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挣扎和求救。
可听到的人没当回事,愿意当回事的人没能听到。
明明只要有人来,他就会说。
只要有人愿意,他就会开门。
可惜没有。
谭设君仿佛看到年轻的慕光。
站在场永远不会停歇的磅礴大雨里。
直到少年的身高逐渐抽条,敲玻璃的声音越来越小。
直到精疲力竭的人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气。
大雨中的少年长成了青年。
他最终只是失望的抬头看了一眼另一个世界的太阳,将想说的话都尽数咽回了肚去。
然后他转身,走向了与那颗烈日截然相反的方向。
义无反顾。
再也没回头。
………
雨还在下。
慕光瞥了一眼爬满水痕的玻璃。
随后看着冰柜上“出柜禁止放回”六个大字,叹了口气,转身朝收银台走去。
“哐当!”
只听一声骤响,店内其他顾猛然停住脚步!
“别动!抢劫!”
一个黑色布包劈头盖脸砸在收银员身上,收银员从这突如其来的突发情况中抬起脸。
不知所措的同时,他还有那么一丝迷茫,以为自己穿越到了某个美剧里。
不过下一秒,这种奇怪的想法就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