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堕的眼睛一点一点睁大。
那片泉穿透了无数岁月,让他听到本不应当再听到的话。
你追我赶滚铁环时……
太阳地里暖烘烘睡午觉时……
桂花坐在桂花树下,她轻柔的声音将白堕整颗心都震的发疼。
“小酒子……小酒子……你等等我呀…”
慕光静静望着他。
“你长大了,她还在童年等你。”
有水想要从眼眶里涌出来,白堕闭上眼睛,像是打了败仗一样,失声笑起来。
“真是败给你了……”
他将脸深深埋进手掌,声音嘶哑无比。
“带我回桂花村去看看她吧……看了,我就把那笔用于扶持桂花村的资金的去向告诉你。”
警笛息了声,公路上一路刮过的风就变成了萧。
萧音呜咽。
其声呜呜然,。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桂花村离顺安很远。
时隔二十年,白堕站在干燥的土地上。
“那个人就是桂花。”
季霄抬手指了指远方,站在他旁边小声道。
白堕看着不远处那个身影,喉咙一阵痉挛。
他想上前,可身体却不听使唤。
白堕愣愣低下头。
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被钉在了地上,脚下像是生了根,和这片土地以及那二十年被仇恨染透的人生融为一体。
那个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看。
但她的智力似乎真的停在了九岁那一年,时间过了太久,白堕的样子已经完全变了样。
那个身影歪着头眨了眨眼睛,并没有认出他来。
前面有村里洗完衣裳的大婶呼喊着唤她,那个身影就转过头,毫不留恋的离他远去。
白堕没有勇气开口。
陪伴他的警察看出了他的窘迫,问。
“要我们把她带过来吗?”
白堕考虑了很久,直到那个身影几乎消失,他才缓慢的摇了摇头。
这世间有些痛苦,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被磨灭,直到逐渐消失在生命的长河中。
但也有些痛苦,会随着一夜又一夜自虐般的回味变得刻骨铭心,成为埋在心口的异物。
因为一次又一次的忆起和一次又一次的压抑,最终彻彻底底和血肉长在一起。
白堕最后也没有踏出那一步。
他在痛苦中煎熬了二十年,最终也只是敢再远远的看那个身影一眼。
警方将手铐锁在他手腕上,带着他一步步朝村口走。
天渐渐黑。
他们路过酿酒的屋坊,路过那片庄稼地,路过一直耸立在村口的桂树。
白堕突然停下脚步,他睁大了眼,眼中写满不可思议。
“桂花?”
桂花树上挂满了游的祈福红绸,泪眼模糊中,在视网膜中构成片红色的影。
白堕怔怔的,含着泪伸出手去。
他看到九岁的桂花正穿着那身红肚兜正站在桂花树底下。
桂花开的正好,满树金灿灿的花朵落下来。
白堕哽咽道。
“桂花,桂花啊,你等等我。”
桂花只是笑,她抱着那个滚铁环朝他招手。
“小酒子,快来玩呀。”
白堕一边哭一边摇头。
“不要去,桂花,不要去庄稼地里玩……”
他满脸涕泪,弯下腰身朝她伸出手,挤出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来。
他哄着她,像九岁那年散落的桂花下念诗的调子。
“桂花,不要去,你回来…我教你识字,我念诗给你听……”
女孩摇摇头,她仿佛是跟童年玩伴打闹似的露出个调皮的笑。
然后转过身,迎着风无忧无虑的跑起来,红色的发绳在漫天的桂花里飘。
白堕顿时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