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堕缓缓闭上眼睛,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如果我没有答应她那些事情,给她那些虚无缥缈的希望,或许那天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孔惊堂终于明白了白堕即将要做的一切,他不顾已经瘫痪的右腿挣扎着扭过身。

    “白堕!不要做蠢事!”

    但已经来不及了,白堕轻轻一笑。

    “我不应该提议去那片庄稼地,不该陪她滚铁环,不该同意她去追那只白鸽……我就不该与她相识。”

    倘若桂花没有认识小酒子。

    她或许就会安全的留在山里,像她的母亲,外婆,以及一代又一代的女性那样,做一个永远无知又纯粹的人。

    她或许会失去一些无忧快乐的玩耍时光。

    或许会失去在唐诗宋词中遨游的机会。

    或许她的精神将永远一贫如洗。

    但她起码能好好活着,不必遭受这些可恶的罪行,不必失去贞洁和名声,不必永远留在九岁那年痛苦的春天里。

    那只将万物引进堕落的白鸟是一切罪恶的起源,是无能为力的小酒子,是白堕自己。

    地狱道也并不是留给那个做伪证的罪人……

    孔惊堂突然反应过来。

    这个在舞台上自信坦然的人,其实背地里早已经被心中的自责和愧疚压得支离破碎。

    白堕将六道轮回中最凶恶的一条道,留给了自己!

    “白堕!”

    孔惊堂失声喊道。

    他眼中倒映出在空中飘扬的白袍。

    白鸟展开了翅膀。

    两条楼中间的缝隙像是无法跨越的汪洋。

    白鸟知道自己无法跨过这片汪洋,但仍然竭尽全力朝前一扑。

    从人间向着地狱,义无反顾的一跃而下!

    “轰哐——”

    “呲啦——”

    人骨撞上坚硬的楼房表面和衣服被撕裂的两道声音一同响起。

    雨水将孔惊堂浑身打的湿透,但他仍然死死的拽着已经陷入昏迷的白堕的手臂,整个身体都悬空在外。

    根本无法平静的心脏在胸膛中狂跳不息。

    孔惊堂拖着那条断腿,原本已经做好了一同坠楼的准备。

    但他没有。

    有人同样拽住了他。

    “孔惊堂,松手!”

    慕光弯着腰,整个人像一把拉到了极致的弓一样紧绷在剧院楼边缘上。

    雨水顺着那张苍白面庞是上的挺拔鼻梁和锋利下颚线,滴滴嗒嗒往下淌。

    “我没办法把你们两个人都拽上来……松手!”

    孔惊堂眼珠颤栗着,他抓紧掌心中的手臂,似乎是准备将白堕先送上去。

    青年却打乱了他的思路。

    慕光冷冷盯着他。

    “收起你那愚蠢的想法,孔惊堂,不用把他送上来,我不会救他。”

    雨水疯狂的冲击而下。

    孔惊堂已经能感受到自己的手渐渐脱力,他定定的注视着青年。

    “警察的第一职责……是保护市民。”

    慕光却反问。

    “你就非要死在前线?”

    孔惊堂怔住了。

    雨水落在眼睫上,顺着睫毛根部渗进眼睛,迷得她睁不开眼。

    孔惊堂仰着脖子,黑夜之中,他只看到一双黑棕色的宝石,在他上空闪烁冷酷的光。

    慕光紧盯着他,一字一顿道。

    “英雄不是只有牺牲了的才光荣。”

    英雄不是只有牺牲了的才光荣。

    孔惊堂睁大了眼睛。

    下一秒,被雨水疯狂冲击的两只手终于再也握不住!

    孔惊堂只感觉到指缝一滑,紧接着下一个瞬间,他便手部脱力,骤然失去支撑点,哐当一声从楼上翻了下去!

    慕光瞳孔缩紧:“孔惊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