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郇诚片刻,忽然转过头看向了墓园门口那处小小的保卫室,他挑了一下眉毛,道。

    “这种违规乱纪的事情就应该悄悄做,你不怕我举报你吗?”

    郇诚忍俊不禁的摇了摇头。

    “你怎么会关心这样的事?”

    没错。

    就像他在郇诚深更半夜跑烈士墓园放烟花的时候只对与自己有关的地方提出疑问一样。

    他并不关心郇诚来这里放烟花的理由,也同样不会涉足举报这种无足轻重,且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小事。

    郇诚道。

    “你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利己主义者。”

    慕光盯着他,却没有做出否认。

    “基因都是自私的,没有人是例外。”

    郇诚却向他摇了摇头,他低声说。

    “不,我不是,他们也不是。”

    他垂下眼注视着那一排排整齐而又冰冷的墓碑。

    与往常的墓园和烈士纪念地都不尽相同。

    这里的墓碑上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个勾勒着金边的鲜艳五角星。

    他们有新有旧,旧的上面已经几乎看不出那五角星鲜红的颜色,新的上面甚至落着刚刚雕刻时落下的石灰和粉末。

    一排排,一列列,整齐而萧肃。

    但却几乎不会有人来探望他们。

    这里的墓碑并不属于那个年代的战士——而隶属于市公安局管辖范围内的墓园。

    这里是警方英魂的安息地。

    郇诚垂着眼眸道。

    “在前些年没有禁止放烟花爆竹的时候,顺安市一直有个古老的传统。”

    郇诚似乎坠入了某个回忆中,有些疲惫的笑了笑。

    “在新年来临的时候,每一家都会打开窗户,大人会牵着孩子的手,在窗外燃放烟花棒。”

    郇诚嘴角含着沉湎的弧度。

    “在我的印象中,那是人们一整年中最期待的事情。”

    夜冷的惊人,从口中吐出的哈气,近乎要在这墓碑前和那些浓郁的悲伤一起冻结成了冰。

    郇诚注视着那墓碑,但视线却丝毫没有聚焦,他仿佛自言自语般讲述着那已经彻底埋藏在时光中的故事。

    “那时候的顺安还没有这么多高楼大厦,夜晚也不会被霓虹灯点亮,那时候的夜晚,总是暗色的……”

    郇诚没有把话说完,但慕光却知道他一语未尽的后半句是什么。

    他几乎能想象到,在那个电力和灯具还不发达的时候,一座座多层楼不约而同打开的窗户,一朵朵璀璨夺目的烟火,在新年的钟声里共同燃起的样子。

    那该有多么震撼,又多么令人热泪盈眶。

    尽管那样的景象现在已经看不到了,但顺安的老一辈人们依旧保持类似的习惯,他们甚至将这种古老的习俗延续了下来。

    顺安人总是格外重视着新年和烟花。

    就算那些窗台前已经不再燃起烟火,但年轻的孩子们依然会造出更大更漂亮的烟花爆竹,从市中心的广场放出去,照亮整片天空,也照亮整个顺安。

    慕光沉默了一瞬,随后道。

    “所以你每年都把烟花带来了这里。”

    郇诚安静的点了点头。

    他从口袋中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手中的烟花棒。

    郇诚清俊但又不失棱角分明的脸庞在烟火的照耀下忽明忽暗,他垂着眼眸,神色温柔而眷恋。

    “这里看不到星星,更看不到烟花。”

    郇诚浅色的眸子里倒映着他带来的烟火人间。

    所以他将英魂们生前最期盼的景色带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