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车，时清清扣好安全带，周聿白发动了车子。
他注意到时清清一脸歉疚，便说，“只送你到车站，多了我也送不了。”
时清清忙说，“这样已经很好了。周先生，你昨晚没睡好吗？”
“有个视频会议，晚了一点。”
“那你早上就不用来了，我其实可以的。”
周聿白说，“我比某人有良心，说报恩，是实打实的。”
“……”时清清低声说，“那件事是我不对，周先生，就不能过去了吗？”
周聿白说，“我看你认错的态度很一般。”
时清清只好保证，“我以后不会再那样了，一定经常联系周先生。”
说出口，好像又不太对劲。
她以什么立场经常联系周聿白呢。
可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周聿白已经回答，“好。时清清，你能做到言而有信吧？”
都说出去了，时清清只好硬着头皮点头，“能。”
周聿白把人送到了车站，将她的东西也搬了过去。
时清清十分过意不去，这种事情，周聿白至少可以带个助理。
可一想，现在太早了。
“周先生，对不起，让你为我做这些。”时清清清晰看到了周聿白手上一道红色的勒痕。
“难不成让你一个女孩子做这些？”
时清清一时怔住。
周聿白温柔说，“你很自强我知道，但你也可以试着依赖别人。我是什么外人吗？嗯？”
“好了，快开车了，赶紧上去。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时清清点点头。
她爬上车，位置正好是靠窗的。
周聿白还站在车旁，直到车子离开，时清清依旧可以看到他挺拔的身影。
已经习惯了这样看着他，这样就让她很满足了。
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到了县城的车站。时清清又赶紧去买了车票，把东西搬上去。
车子启动之后，才给时欣欣发消息。
那段路不好走，她也没有逞能，把这些东西搬回去。而且昨天和时欣欣聊天，知道下了雨，路就更难走了。
车子把她放下来，还有一段路，就只能靠甩腿。
没等几分钟，时欣欣就开着一辆三轮车过来了。
路有点颠簸，时清清看着都担心。
但时欣欣笑嘻嘻到了跟前，“姐。”
时清清埋怨，“自己开车，不顾你的小心脏了？这哪来的车？”
“隔壁刘大叔的。我早开习惯了，还帮忙拉了好几回东西呢，很好开的。就这些东西吗？我来搬。”
时欣欣从车上跳下来，两姐妹把东西搬上车。
“你开慢点啊，这路不好开。”
“放心吧。姐，把这个披上，开起来还是有点凉的。山里不比外面。”时欣欣递过来一件厚厚的棉袄让她披上。
时清清直接两只手臂套进去，衣摆盖住腿，然后往时欣欣身上靠。
“哎呀，妨碍我开车了。”
“靠着你更暖和。”
“不要，姐，你压我胳膊了。”
“我靠的是肩膀。”
两姐妹说说笑笑就到了家。
时康康出来帮忙拿东西。
几个月不见，他又长高了。
时欣欣去还车。
时清清提着东西进屋。
阿婆佝偻着身体迎她，“累了吧？给你留了饭，先坐下来喝口水，然后吃饭。”
“我在路上吃了。阿婆，我才没有饿着肚子呢。”
阿婆笑着看她，“好，那就喝水。”
时清清笑着点头。
等时欣欣回来，时清清才说，“好了，你们可以开箱了，给你们带了很多东西。别抢啊，好好拿。”
时康康和时欣欣挤来挤去的去打开袋子。
三个人的衣服鞋子都买了，阿婆问，“光顾着给我们买，你自己呢？”
“买了的。毕竟要过年，我也要漂漂亮亮的。”
“那才好。现在工作了，挣钱了，也要对自己好。我们在家不缺吃不缺穿，你别总想着我们。”
“当然要想着你们，你们是我最爱的人。当然啦，我也会对自己好的，阿婆放心。你看我是不是长胖了？我把自己照顾的可好了。”
阿婆笑起来，点头，“好像脸上有点肉了，不过还是瘦。要多吃。”
时清清说，“知道啦。你们都把衣服试一试吧，看合不合身。不过不合身好像也退不了了，只能送给别人了。”
时欣欣说，“没事，小了，我就饿自己几天，大了，这几天我就多吃点，或者留到明年穿。办法总比困难多。”
时欣欣说完，找到了什么，突然幸灾乐祸大笑起来。
她拿起一整套卷子递给时康康，“康康，姐给你准备的大礼。”
时康康果然心情沉重下来，“姐，你有点过分了。完了，这个年过不好了。”
时清清失笑，说，“这是我一个同事推荐的，她家孩子和你一样大，平时就用这些。还不好买，我去新华书店找的。你可得好好珍惜。放心啦，现在不让你写，开学了再开始好不好？”
时康康叹气，“好吧。”
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
阿婆不让时欣欣和时康康缠着时清清，毕竟坐了很长时间的车。
“去躺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再起来。”
时清清点点头，她的确有些累了。
时欣欣说，“姐，这些天我和阿婆睡，你单独睡那个房间。”
阿婆和时欣欣商量的，毕竟时清清已经工作了，需要自己的私人空间。
“没事的，我还是和你睡。”
“不用，我东西都搬到阿婆那边去了。你还没回来的时候，我们有时候三个人挤在一起，这样暖和。”
时清清玩笑，“所以是打算冻我一个人？我不管，我也要去。”
时欣欣说，“四个人的话，等着床散架吧。阿婆，你别打我们。”
几个人笑起来。
时清清就先回屋躺一会儿。
累归累，也睡不着。
回到家，一切都是温暖的。被子是的，心也是的。
一种安定感。
她才想起来还没给周聿白发消息，于是给他发了消息报平安。
已经在家。
嗯。
周聿白一贯的惜字如金，时清清准备退出来去工作群看看，放假第一天，群里面就聊了不少。知道是和工作无关，时清清也就没太关注，正好现在有时间想去看看。
周聿白的消息又跳进来，相机带了吗？
没……
那相机价值不菲，而且也不是自己的，时清清可不敢随身带着，万一路上磕着碰着。
周先生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觉得你家那边的冬景应该也很美。
时清清从简单的文字里看出了一点向往。
她回复，但愿我的手机也能拍出它们的美。
好。
接下来几天，日出，夕阳，雨天，雾蒙蒙的天，半山腰，小溪边，时清清所到的地方，都用手机拍下几张照片，筛选之后，给周聿白发过去。
她也不需要周聿白回复什么，只要他看到了就好。
亲戚不多，过年走动很少，不过阿婆总会想方设法给她弄好吃的，所以也比较忙。
她想周聿白那样的家族，家里一定应酬很多，过年或许比平时还要忙。
除夕这天，时清清陪着家里人一起看电视。
她这个年纪，对春晚已经没有太多期待。
但时康康和时欣欣很期待，而阿婆接触到更是少之又少。
时清清陪着他们，竟然看的也津津有味。
手机不断震动。
是群里面不断有人@所有人，发着红包，还有祝福话语。
当然时清清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也都给她发了新年祝福。
时清清低头一一回复了。
退出来时，看到了周聿白的名字，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她今天发给他的照片。
她发了大概十几张，回复的也就两三张，简单的很美很好之类的。
时清清知道周聿白忙，也没有过多打扰。
犹豫要不要给他发个祝福短信时，他的消息先进来。
一个红包。
红包的上限是200。
但她没收，周先生，我都多大了。不是小朋友了。
谁说你不是小朋友？
心头一暖。
时清清顿了顿，还是收了。
这个金额，她收起来没那么大的心理负担。
很快又发过来三个。
一下一下的过来，时清清还以为手机怎么了。
都收了吧。欣欣和康康小朋友的。最后一个是孝敬阿婆的。
时清清才发现上当。
她以“小朋友”的名义收下了，轮到时欣欣和时康康真正的小朋友，难道还能不收吗？
索性也没矫情，收下之后，回复，我会告诉他们。谢谢周哥哥的慷慨。
有片刻没有等到周聿白的回复，时清清以为他去忙了。此时正好演着一个小品，时康康笑着趴在了时欣欣的腿上。
时欣欣嫌弃的推开，说他手上有泥巴。
她准备调停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方便接电话吗？
时清清怔了怔，对身边的阿婆说，“阿婆，我回房间接个电话。”
“好，去吧。”
时欣欣八卦，“姐，谁呀？男的？”
时清清撒了个谎，“同事，工作上的事情。”
赶在心虚的表情被拆穿之前，时清清快速进了房间，将门关上了。
可以。她激动的心情发出那几个字。
很快，周聿白的视频通话打进来。
时清清没料到会是视频，但还是接了。
周聿白完美无缺的脸就在屏幕当中，他举着手机，靠在沙发上，身上是一件正式的白衬衫，一种冷倨的清贵。
从周聿白身后的背景，时清清确定他在家。
也是，毕竟是除夕夜，当然是要一家团聚的。
但他的神色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疲惫，没有多少精气神。
“在做什么？”周聿白声音几分低沉。
“和阿婆他们在看春晚呢。”
“有打搅到你吗？”
时清清笑着摇头，“没有。”
在周聿白那边看来，她穿着件大红色的毛衣，衬得她神色明艳。竟不知道，她还这么适合红色。
“新买的？”
周聿白没头没尾的问。
时清清反应了一下，低头看一眼自己，笑的有些腼腆，“嗯，当时第一眼看到了，觉得好看，想着过年穿也喜庆，就买了。”
“很衬你。”
周聿白说完，伸出手臂捞了什么。
然后镜头中他衔了一支烟，点燃，往沙发上一靠，仰头吐出一个烟圈。
时清清痴迷的看着，怎么会有人抽烟的时候这么帅，几分野性。
清冷与野性重合。
时清清的心仿佛被什么包裹。
注意到周聿白的视线看过来，时清清收敛自己，轻声问，“今天很累吗？”
周聿白点头，“累。”
又看着她说，“看到你，好多了。”
或许他的话只是无心，但时清清却依旧有种无法承受的感觉。
“明天有什么安排？”
时清清说，“家里能走动的亲戚很少，很快就会结束。不比周先生那边热闹。”
“有时候热闹不见得是件多好的事情。我倒宁愿清静一些。”
时清清说，“那就躲起来啊。反正世界短暂的少了周先生，也照样会转的。”
周聿白失笑，吸了口烟，手指点了点烟灰，“时清清，你在教我做坏事。”
“这还好吧？我有段时间学不进去，也逃过课。阿婆找到了我，只是着急，却没骂我。她说让我自己决定，是要一辈子和她一样，还是走出大山看更大的世界。我想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去上课了。”
“阿婆把你教的很好。她身体还好？”
“很好的。就是最近有点累，总是想着做好吃的给我，嫌我肉不够多。我回去，你可能都不认识我了。”
“不会。”
他很自然的脱口而出，好像在说，你怎么样我都能认出你。
时清清那种心悸的感觉又袭来。
周聿白一支烟抽完，倾身在烟灰缸里掐灭，说，“去陪阿婆他们吧。假期很短。”
“周先生你现在好点了吗？”
周聿白笑着看她，“我需要思考躲到哪里去。”
时清清不由一笑，挂断之前，她郑重的说，“周先生，新年快乐。希望你能，开心。”
周聿白看她，顷刻间身上的那些颓唐感一扫而净。
别人或许关注的是他生意更上一层楼，家里关注的是他早日结婚生子。
而她说希望他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