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天气略微清爽了一些,轻盈的钢琴曲也响了起来,现场有乐师在演奏,宾云集,每个人都喜笑颜开。
在《结婚进行曲》响起时,纯白的新娘缓缓走上舞台。
她身着一条款式经典、质感绝佳的鱼尾缎面婚纱,厚重又柔润的珠光色泽,随着她的步伐在裙面上缓缓流淌,看得人眼睛都移不开。她拿着捧花,在圣洁的花园里微微一笑,所有的景致都黯然失色。
音乐与欢呼在空气中此起彼伏。
宫舜和赫莉坐在台下,配合地微笑和鼓掌。
“你看不出来崔粲的意图吗?赖在你身边,赶都赶不走……她爸爸去年得了病,在ICU里不到十天就走了,家里所有生意都给她妈妈扛上,小丫头又不是个省心的东西,只知道败家,凑你这里来,怕是想和我们家搭上线……”
“那是自然,和我们家成一门亲事,可以省不少麻烦。”
“明明心里门清,还和她说那么多干嘛呢?不拒绝也不表态,你的行为越来越像个渣男。”
“拒绝也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大庭广众的,还是得适当照顾一下她的感受。我不像你,总能肆无忌惮地驳了人家的面子。”
赫莉冷哼一声,“果然呐,你从小到大就是个会看人脸色、见人下菜的东西。难怪文御竹那么那么喜欢你,最后还是主动拒绝了和你结婚。宫舜,你这个人就是没有心。崔粲的感受你会照顾,南宫弥的感受,你就能视而不见?她在这里的身份、她能受到的眼光,是由你决定的。既然知道这种场合会让她感到不自在,你就应该揣着你的止疼药自己过来,而不是,让她像颗球似的在我们这堆人里,滚来滚去。”
提到南宫弥时,一直停留在舞台上的视线,终于缓缓转向了赫莉的眼。
“我给了她可以避免麻烦的身份,在这里,没有人能开她的玩笑。”
“那崔粲要把她撞倒的时候,你在干嘛?你该不会不能理解她这种意图吧?南宫弥在我身后站得远远的,草坪这么宽,崔粲哪儿不好走,非要往她身上撞。”
宫舜的脸色眼见着黑了下来,“既然你都看见了,你也这么能为南宫弥考虑,为什么你没有拦住崔粲,让她当众道歉?你不是,很擅长做这种事吗?”
“这不是我需要插手的事。”赫莉皱眉,眼神中透出了厌恶,“南宫弥是你带来的,她是你的人,我不想为她出头,显得我和你好像关系很好。”
“是吗,看来我们的关系,是阻碍你变成好人的根本原因啊……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妹妹原来这么善良,还会去关心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所有人都在鼓掌,他们保持着微笑,你一言我一语,在人群的欢呼声中说得咬牙切齿。
“我向来尊重有才能的人。”
宫舜不以为然地笑了,“南宫弥就是说服我一起开了个餐厅而已,在你眼中,这就是所谓的才能吗?”
“咦?你竟然不知道?”面对哥哥的调侃,赫莉忽然得意轻哼一声,“看来南宫弥没有告诉你,我当年从于夕然手里得到的游戏企划和情感数据收集的实验方向,都是她提供的……让我有机会得以取代你执掌卡徕科技,这场游戏背后,她也是功不可没……”
赫莉扯出一个略带狠意的笑容,抬起手来,在宫舜身侧重重地拍着巴掌。
男人向来沉静的神色,突然有了一瞬的崩坏。
午宴在古堡的宴会厅举行,宾们被引导至精心布置的餐区内,复古油画和繁茂的花卉装饰着四周,灯光闪烁、如梦如幻。
由国际知名西餐主厨亲自烹饪的法式煎鹅肝、意大利黑松露烩饭以及慢烤澳洲和牛牛排等经典菜肴,被一盘盘端上了奢华的餐桌。每一道菜都是视觉和味觉的双重盛宴,让人赞不绝口。
面对满桌的美食,宫舜却没什么胃口。
午宴开始前,他给阿弥打电话要她来用餐,阿弥却说“哪有工作人员和人一起吃饭的”。
她的声音带着笑意和风,宫舜却笑不出来。
他不想勉强她。
“一楼西餐厅有自助餐,如果你实在不想来宴会厅,可以在那边吃点,你一个人也能随意些。”他顿了顿,又继续问她,“你现在在哪儿?在干什么?”
“我在外面看风景啊,拍了不少照片呢……啊,对了,太阳出来了……我想……”
她好像在暗示他什么。
宫舜不想听,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吃完饭后你想去做什么?要不要骑马?山下有马场,我们可以去逛逛……如果你觉得累,我们也可以就在古堡里走走,这边有些活动室,做些手工、插花、画画什么的……或者干脆我们什么都不做,游泳、SPA、按摩,就这样简单放松一下……晚餐会相对自由点,我们一起,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吃饭,再晚一点,还有烟花秀……我们今天能做很多事情,时间也充足……”
他一口气,连说了五次“我们”。
阿弥坐在花园里,背对着一丛翠色的绿篱,眺望着从云层里渗透出来的阳光。
她晒着薄薄的日光,眯了眯眼,跳过了他所有的提议,“你先吃饭吧,不用管我。”
电话挂断后,阿弥伸了个懒腰,起身往餐厅走去。
服务员为宫舜端来一份茴香腊味荷叶包饭。
晒干的荷叶被叠成碗状,精心盛装着一份色泽金黄的腊味炒饭,色泽诱人的熏肉丁藏在米饭里,露出一丝咸鲜的鲜红色,青翠的小葱粒和白芝麻洒在顶部,为浓郁的烟熏香气再添上一份沁脾的清香。
记忆被熟悉的味道拉扯到那个下雨的夜晚。
他在灶台前煎制上好的培根,阿弥在他身侧清洗一颗香脆的苹果。
她握住刀柄,手起刀落。
坐在他左右手边的两位单身贵族小姐,为了抢走他下午的时间,开启了饭局上的唇枪舌战。
宫舜听着她们吵架,只觉得脑袋一阵阵疼得目眩。
他突然有些希望,他的“私人医生”能够坐到他身边来,结束他的苦难。
觥筹交错之间,轻柔的女声谨慎地在他耳畔响起:“不好意思,打扰各位了……”
宫舜惊讶地抬眸,侧身去看。
只见阿弥一脸严肃地站在他身后,煞有其事地推了推眼镜,用旁人也能听到的声音对他说:
“宫总,已经到了中午用药的时间,请问您是继续用餐,还是先吃药?”
故事里总是写的英雄救美,已经不足为奇。
当她逆光而来时,宫舜听见的,是她手中的苹果被切开的声音。